此后的日子里,大嘴鬼连吸摄纯阴气的次数也少了,想来是次数多了也就食之无味。
呆在婆公楼的日子里,姨母和老仆忠叔每周都至少来婆公楼看未无来一次,只有感觉被有心人盯上的时候,才可能有所中断。时日久了,未无来对这主仆二人是真的生出了一丝亲情,纵然还不浓烈,但也算心底认可了二位亲人。
对于年后应付大嘴怪的事,未无来还是想出了不少对策。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传灵纸鹤把消息透露给元公,可未无来完全摸不准元公的修为,这传灵纸鹤的手段也只是阴阳道的粗浅法术,如果真正遇上了像样的对手,很容易被人顺藤摸瓜,最终暴露自己。这对于未无来而言,实在是太过危险。
第二个法子就是在房间布下大阵,虽然安全很多,却是只能保住自己安危。此时距离年后的二月十五,还有足足七个通阳夜可以利用,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在屋内摆下大阵,让那大嘴怪有来无回。
六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到了要大过年的日子,未无来这时候也已是十个月大的婴孩。一番努力之下,他先后在自己和那浑元胎的房间布下了《三重罗生门》大阵,但牟足了劲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对于之后要不要给元公报讯,他依然有些拿不准。
过年前一天,姨母和忠叔又来到了婆公楼,一番逗弄以后,竟头一次把这孩子带出了婆公楼返回到八方寺。
听姨母话里的意思,未无来的外公外婆已经知道了未无来的存在,最后还编了个理由向族里报备。
具体怎么回事未无来也没听见姨母说个明白,不过反正他现在不再是见不得光了,算是名正言顺的做回了八方寺的子孙。
这番姨母前来,就是为了抱着未无来前往外公外婆府上拜年,如果能讨得二老欢喜,这小子也可以少受些磨难。
返回八方寺后,姨母没有返回自己香闺,而是直接带着孩子老仆前往妙音府拜会二老。时逢过节,今儿个正是二老修行出关的日子,拜见请安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未无来早就知道,自己母亲排行老七,头上有三位姨娘,三位舅舅。等到六姨母带着未无来来到妙音府大堂时,已经是齐齐满座,两位老人的儿孙门尽皆在席。
未无来的外公名叫胡闻几,道号千里先生,外婆沈疏桐,道号缺月夫人。二人这妙音府在八方寺中还是有些地位,胡闻几在冥狐老祖的诸多儿子中也说得上话。
家宴开始,府上仆役们开始纷纷端上酒菜,放眼望去,满桌尽是珍馐。落冰湖里捞出的冻鱼,六盘山上射下来的吞阴雀,更有八方古树上落下的生魂果。
其他的也就罢了,这生魂果却是真正了不得的东西。八方古树是八方寺内供奉的神木,此树磅礴参天,枝干藤叶几乎和诺大的八方寺合为一体。此树的主干生在八方寺禁地之内,传闻冥狐老祖就常年卧于树下修行悟道。
每隔十年,这八方古树的主干上就会生出一批生魂果,有滋养神魂的奇效。这些果子老祖一般都会分给自己的儿子们,妙音府地位不低,今年也就只分到十余枚果子。
仅仅这家宴上,每桌切开一枚,就已经消耗了七枚生魂果。
由于是家宴,大堂上并没有什么舞姬,也没人吹奏管弦,一家人各自聊了聊今年际遇,也谈了谈自己的修行体悟,整个氛围倒也算其乐融融。
未无来被六姨娘抱在怀中,眼神却死死地盯上了桌前的生魂果。倒不是未无来嘴馋,而是直觉告诉他,吞下这枚生魂果,将对他的灵魄有极大的滋养。
当年被太阳真火灼烧三日,后又因一点孤阳在身,灵魄一直虚弱。所以这种可以滋养灵魂的奇果对他再是吸引不过。可是看眼前这情况,六姨母当他是只吃母乳的婴孩,这生魂果压根到不了他的嘴啊。
未无来一琢磨,当即心生一计。在崇明塔当了那么多年的老祖宗,还是得努力适应做婴儿的身份啊。
“哇啊哇!哇哇!”
一阵强烈的啼哭声突然在大堂内炸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顺着哭声注视着六妹怀中的孩子。
六姨母也被这突入其来的哭声搞懵了,从见到这孩子到现在,貌似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孩子啼哭。看着怀中孩子伸着手张牙舞爪的样子,六姨母赶紧晃动手臂哄了起来,然而孩子的哭声不仅没停,反而哭得更激烈。
“这孩子好像是在要生魂果?”坐在大堂上座的老夫人好像看出了什么。
其他人顺着老夫人话里的意思看去,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孩子伸着手对着生魂果,嘴边还口水直流。
老爷子胡闻几看到这一幕,口中轻哼了一声:“这小子倒是生得聪敏,认得出什么是好东西!”
老夫人听出了胡闻几话里语气不善,当即胳膊肘向着自家男人杵了杵,然后对着六姨母说道:“小六啊,你把那果子拿给他,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小孩子能不能吃。”
此时坐在席间左侧的二姨娘接过话道:“给他吧,没事。彤彤小时候我也给她吃过生魂果,这果子对小孩是大有益处的。”
一边说着,二姨娘伸手抚了抚一旁的扎辫小丫头。
生魂果最终如愿以偿的落到了未无来手里,只见他一口顺着切开的果肉咬下,生魂果柔软的果肉直接就流出了鲜嫩的汁液。
随着生魂果的汁液流如腹中,未无来顿时仿佛感受到了飘飘欲仙的感觉,那是灵魂被包裹润泽的奇妙。都说能养魂的奇物天地间少之又少,想来能有这般奇妙,少才是正常的。
未无来抱着生魂果大啃的模样,落在一众大人眼里看来甚是滑稽,几位姨母都被逗乐得合不拢嘴。
胡闻几看到众人表情,重重咳了一声表示不满,六姨母心头一紧,知道麻烦这才刚开始。
“老六啊,这就是老七的孩子?”老爷子声音不温不火,暂时听不出喜怒。
“是的,父亲。”六姨母轻声回话,听见老父亲一句一句的问,六姨母心头也是一阵忐忑。
此前都是母亲代为传话,说是事情已经揭过去了,让她把孩子带回八方寺安置,可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她并不知晓。
“老七就是因为生下这个小子才难产死的?”胡闻几的声音越发低沉不可闻,身旁的老夫人下意识伸手在他后背轻抚了一下。
“是的,父亲。”
“那你还把这个孩子带到我面前干什么!想气得我一命归西么!”
如同山洪爆发一般,胡闻几怒吼一声,右手一掌拍在身前长案上,整张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六姨母被老父亲的吓得浑身一颤,顿时抱着手中婴孩跪倒在地上。
老夫人见状,顿时把胡闻几的胳膊一拉,在一侧小声道:“事情都过去了,今儿个是家宴,何必还死揪着不放?”
“闭嘴!”老爷子这次也没客气,直接对着老夫人吼了回去。
满堂儿孙一时鸦雀无声,其中也不乏有见风使舵的人,在一旁提老爷子帮腔道:“七妹确实是过分,未经嫁娶与人私通,还背着我妙音府诞下婴儿,简直是丢尽我妙音府的脸。”
有人开了个头,后面的人就七嘴八舌接上了话。有帮腔的,有轻蔑的,有息事宁人的,大堂里顿时一片闹腾。
见到这般情形,老爷子当即把腿一震,顿时脚下的青石砖碎了一片。
“统统给我闭嘴,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么?”老爷子话一出口,当即环顾大堂四周,出声警告道:“老夫今天把话撂在这,老七人都去了,你们任何闲言碎语都给我往肚子里咽。老夫可以气她怨她,可你们若是敢试试,别怪我翻脸无情!”
老夫人坐在一侧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的男人自己最清楚,明明最疼爱小七的就是他,偏偏要发这一趟火。
卧在六姨母怀中的未无来听了老爷子一番话,心里对这不苟言笑的老头多了一丝敬意,突然发现,这个家并没有想象中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