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独孤求败之独孤九剑》 第七章天煞孤星07

    镇子离王家村很远，这十多年来独孤小山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去年年根时候独孤信带他去的，那个时候他真觉得镇子里实在是太好了，镇子上人很多，穿的衣衫好看，住的房子也好看，比王家村好太多了。独孤小山来到镇子上时，太阳已是高升，集市上塞满了人，他从药铺子里拿了药，便欲急着往回赶，只是他脚步越发渐缓，集市两旁摊子上，各种吃食正散发着诱人香气，独孤小山这一路奔来，早就饿了，又兼这些吃食可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美味，他心道：“反正现在银两如此多，就买了些让爹娘也尝尝。”当下也不管那些吃食贵贱，只是他觉得好就买了些，直教双手拎不下了方止。哪想他买吃食时钱财外露，竟是让几个泼皮盯上，甫一出镇，便被拦下了。泼皮头头不怀好意道：“小兄弟，哥几个近日手头有些紧，向你讨几个赏钱。”独孤小山哪里肯依，撒腿就跑，只是他手里拎着，肩上背着，没跑几步就被泼皮头头扑倒，东西全掉到了地上，他一时着急，忽的使出五步拳一招“开门见山”，泼皮头头一时不察，竟是被他结实打在了胸口上，隐隐作痛。泼皮头头怒不可揭，招呼泼皮们齐伙儿来打，独孤小山也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是对手，直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破了好几处，身上银两吃食也被抢了去。他红着眼硬是忍住没哭，在地上坐了半响才将散了一地的草药糊弄起来，兜在上衣了去了。

    回到草屋时，快晌午了，独孤小山草草将药煎了喂给龙戴天，也不去吃饭，只坐着发呆，他还在意被泼皮欺负的事，心道：“若是我也有龙戴天这样的武功，又怎会被他们欺负？”他怔怔想着，竟是出了神。没多久龙戴天高烧退去，幽幽醒来，他环视四周，只见草屋前头独孤小山背对着他发呆，知自己是被他救了，龙戴天轻咳一声道：“小兄弟，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独孤小山凑到他身前道：“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厉害，十几个人打你都打不过，还被你杀了。”

    龙戴天心道，这孩子还真是奇了，眼见着他杀了十几个人，不害怕还救了自己。又见他鼻青嘴肿，刚被厮打一番的样子，便问道：“小兄弟，你的脸怎么了？”独孤小山低垂这头说道：“早上去给你抓药的时候教泼皮逮住打的。”龙戴天转目一瞧，见角落里一片废木板上堆着一些草药，里面混了不少泥土，心中颇为动容，他一脸恚怒道：“小兄弟带我去瞧瞧，是哪个打了你，我将他骨头拆了，皮肉扒了。”谁料身体甫一动弹，疼得直抽冷气，身上骨头像是散架一般，又跌坐回去。独孤小山听他如此言语，心中好不震动，心道：“打小就只父母、宝儿对我好，虎子打我时候也没见他们去拆人骨头，这人见我被人打竟要……”他这般想着，竟是呜呜大哭起来。

    龙戴天哪里知道他这般心思，只道他被泼皮打了心中委屈才哭，宽慰道：“我现在身上疼的厉害，等伤好了就给你出气。”独孤小山说：“你就不怕那些追你的人有什么同伙，看见你再来杀你？”龙戴天一惊，问道：“小兄弟，那些被我杀了的人尸首还留在外面么？”独孤小山说：“那些尸体已经埋了，血渍也用土盖好了。怎么，你还是怕被他们看到，不敢出去拆人骨头？”龙戴天心道，这孩子倒是心思缜密，有仇必报，和自己颇有几分相似，当下哈哈一笑道：“我是怕连累了小兄弟你，追我的那些人可是凶得很哪，只要和我有半点关系，他们就会四处追你，杀你，你怕不怕？”独孤小山倒真是被他唬住，半响才道：“我要是会功夫，才不怕呢。”龙戴天越发觉得他有意思，笑道：“你是想跟我学功夫？”独孤小山被他看穿了心思，心里着恼，说道：“我才没这么说，你愿教我便学，不教拉倒，我又没求你教。”其实他见龙戴天年纪只比自己大了些许，武功却是如此高绝，早已在心内敬佩万分，视如天人，若说不想学，独孤小山自己都不相信，只是他性格使然，从不自我轻贱求人，才故意这般说辞。

    龙戴天哈哈大笑，只是牵动了伤口，又一阵咳嗽不停，直呛出血来，染红了衣襟，他痴痴望着衣襟上的暗红血渍自语道：“他们竟然在刀剑上喂了毒！”独孤小山未曾听清楚，问道：“你说甚么？”龙戴天置若未闻，幽幽想道：“只怕我命不久矣，这一身功夫若是没有个传人，当真是死也不甘！”他突然道：“我可以教你，只是你要吃得了苦才成。”独孤小山喜道：“只要能像你这般厉害，什么苦我都能吃。”龙戴天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当下说道：“好，那我现在就教你，想要学好功夫，首先下盘要稳，你照着我说的做，双腿分开，身体下蹲，双手平举。”独孤小山依言照做，不过一会儿功夫，已是四肢酸痛，双腿乱抖，两只手臂垂到了腰间。龙戴天在旁说道：“怎么，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撑不住了。”独孤小山最是怕被人小瞧，听他出言相激，又挺直了腰板，双臂平举，心道：“我就是胳臂酸死疼死，也不教他小瞧了去。”如是三天，独孤小山已经能保持这个姿势半天不动了，他以为这样可以了，龙戴天却说：“还差的远呢，练武功哪里有这么简单。”独孤小山心里不服，只道他故意推诿不想教，说道：“你不愿教就罢了，还骗我说练武功得先练这个，这个是武功吗？这个能打过泼皮无赖，能打过那些追你的人吗？”龙戴天也不生气，却摆出一副轻蔑状样子道：“我就是这么一步步练的，你若吃不得苦，就趁早别练，窝在这草棚子里不出去，就没人欺负你了。”独孤小山明知他拿话语来激，心里却不愿服输，嚷道：“练就练，我说过的，什么苦都能吃。”说罢，兀自于一旁摆开架势继续练。过了几日，龙戴天让他用碎布片拼凑在一起用线缝补做成了布袋，里面装满了泥沙，挂在他两只手腕上，又过几日，又教他找了快长条青石板压在腿上……白日里身体劳苦，到了晚上龙戴天又教他如何纳气调息，如此这般竟是过了半年，天渐渐热了，龙戴天从未提过要离开，仿似这里便是他安身立命之地。

    麦子一天天熟了，林子里的麻雀会经常去啄独孤家种下的麦子，这种鸟儿一般都会捉虫吃，没有虫的时候就会吃粮食，独孤小山好不烦躁，做了几个草人立在田间，久而久之，麻雀见那些草人只是不动，也便不再害怕，结伴成群在麦田上飞掠，稍一俯身，便将一粒麦子吞咽下肚。独孤小山眼见辛辛苦苦了大半年的麦子被鸟禽肆意吞吃，心里不免气愤，见到低飞的麻雀便要伸手去抓，不想一个跳跃，竟是跳了五六尺高，尚且未用全力。他又惊又喜，看着双腿难以置信，不住飞身去抓，竟是教他抓了许多，晚饭时候将麻雀拾掇了一般架上火烧烤，倒是极为美味。待将麦子收回仓中，龙戴天又让独孤小山下河抓鱼，以往抓鱼，他是在一段浅水水流两侧先打上堑坝，再将水豁干，鱼儿离了水游动不得，拎个竹箩去捡了便是，只是此时水势很深，堑坝筑不起，他只得徒手去捉，那游鱼于水中何等敏捷，又兼人于水中行动阻力甚大，起初几日，他竟是一条也没捉到，只是他心性坚韧，遇挫更勇，抓到后来，竟是每一出手，便探出一条鱼来。龙戴天见了，这才教他练剑，也不过是刺劈撩挂，云点崩截等基本招式，待他悉数练熟了，又让去水中找一处水流没肩之所再练。转眼见寒来暑往，大雪飘飞，独孤小山已将神龙三绝剑习会，龙戴天更觉没什么东西可再教授予他，便道：“小兄弟，龙某所会你已差不多都会了，再无可教，眼下是该离去了。”独孤小山道：“你要去哪，可是去关中剑派报仇？我随你一起。”龙戴天道：“这些时日，我想了很多，以往之事却是我过激了，你也要记住，这世间之事，尚有很多事情重过报仇。”独孤小山却不这么认为，故意激他道：“有仇不报，岂是君子所为？你定是胆怯了。”龙戴天怒道：“你如此跟师父讲话，当真没大没小。”独孤小山道：“虽然你教我功夫，但有仇不报岂是大丈夫所为，我师父怎会这般？”龙戴天右手握剑鞘一扬，长剑陡然激射而出，独孤小山见长剑飞来，翻腕抄在手里，却见龙戴天持着剑鞘道：“倒要瞧瞧你学了我几分本领。”说罢挥舞剑鞘和独孤小山打在一处，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半个时辰，虽都未出杀招，竟也是打得旗鼓相当，独孤小山剑法已成，只是少了些对敌经验，内力尚欠不足而已，龙戴天收鞘站立道：“好小子，果然有点门道，只不过火候还差了很多。”他嘴上虽是如此说，心中却是波澜翻斗，只道：“这小子于剑道一途当真是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待至我这般年岁时定会强过甚多，以往我自负天纵奇才，却是高估了自己。”他斗然将剑鞘抛出，只见独孤小山举剑去刺，无巧不巧将剑穿入那剑鞘之中，欢笑道：“其实还是你教得好。”龙戴天道：“这把剑就送你了，虽不比巨阙龙泉，却也是把难得好剑。”他说罢竟是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终是没撑住身体，跌坐在地上，口中汩汩流出一滩黑血。

    朔风紧啸，雪沫飞卷，独孤小山直惊得面无人色，他奔上前去搀扶龙戴天，然而龙戴天似是太过疲累了，不愿站起身来，只将头枕在独孤小山臂上，泣血道：“我本就中毒不浅，只是强用内力将毒逼在一处，迟缓发作，如今却是再压制不住，就要命赴黄泉。”独孤小山垂泪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带你去治啊！”龙戴天道：“你要记住，这世上之事，还有很多事比报仇重要得多，不要……不要让仇恨蒙蔽了眼睛。”

    独孤小山早已泣不成声，只用力抱着龙戴天渐冷的身躯嘶吼：“师父，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