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独孤求败之独孤九剑》 第二十七章失魂落魄02

    卢云本是怕被人识得，将头上斗笠压得很低，突听闻耳旁惊呼不禁如遭大石击胸，呆立当场，他抬起头来，却见是昔日袍泽马成。此时，又有一名驻守军士赶来，对马成道：“大人，可是这商贩顶撞于您？”马成含糊应道：“哦，没有。”说着又装模作样于卢云所推木车上捡起一只梨子，问道：“这梨子甜不甜？”卢云也是扮作一副市井百姓模样，连忙应道：“都是自家园子里刚采摘的新鲜梨子，甜着呢，军大哥一试便知。”说罢从车里拿起两只梨子，在袖口擦拭一番，递于马成和那军士，军士却是没有接过，双手于车内一阵倒腾，却被他挑出了几只既大又圆润的梨子，抱于怀中。

    周遭进城百姓对此已是习以为常，冷眼旁观。若是这般事情发生于自家身上，也不过如此忍气吞声，暗呼倒霉罢了，说不得左脸被打了，还要笑着把有脸凑过去呢。

    那军士怀抱梨子，刚欲折返，不想由于方才一阵倒腾，那事先置于车板下的一只长枪掉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又滚动几圈，滚到了马成脚边。卢云以及混在百姓中的岳家军军士见了，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亡魂皆冒，各自暗聚气力，慢慢向卢云靠拢，大有事情败露，舍命杀入城中之势头。那怀抱梨子的驻守军士亦是发觉，不禁“咦”了一声，便欲蹲下身来查看木车底部。不想马成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臂膀，佯怒道：“你小子做什么，把本将兵器碰到了地上。”说罢亦不理会那兀自发愣军士，弯腰捡起了长枪，眼角余光从木车底部扫过，却见诸多刀枪横列。马成生怕再起事端，大手一挥道：“好了，进去吧，再要磨叽就把你这一车梨子扣下。”卢云连忙应是，推动车子进城而去，不知觉间，冷汗竟是浸湿了背部衣裳。

    那怀抱梨子军士迈了几步，突然醒悟道：“不对啊大人，平时小的也没见你用过长枪啊？”马成急忙将他拉往一无人之所，呵斥道：“你小子险些坏了朝廷大事，还不自知？”那军士一脸迷茫，却又见马成脸色慎重，不由信了几分，不解问道：“小的愚钝，还请大人赐教。”马成却是一副语重心长模样说道：“看你小子平时还算机灵，今rì běn将便提点你一番。你可知今日城中发生何事？”那军士想了片刻，似是领悟，说道：“莫不是处斩杨兴平将军是朝廷布下的陷阱？”马成拍了拍军士肩膀，颇有些赞许道：“算你小子还有些脑子。”那军士连呼不敢，道：“幸蒙大人提点，小的才想通这些关节。小的真是鲁莽，如不是大人及时阻止，差点坏了朝廷大事，大人之恩，形同再造，小的粉身碎骨……”那军士当真是伶牙俐齿，一番奉承犹如掏心挖肺，直教马成如坠五里雾中，差点难以自拔。直至那军士长篇大论说完，马成复告诫其道：“你小子以后可要多长几个心眼，也不想不想对方是什么人，若是真动起手来，你我这些兄弟能讨得好？金人厉害不？在岳家军手底下还不是如同纸扎泥捏的一样。”马成一番连唬带吓，终是镇住了那军士，心中却又不由得为卢云等人担忧起来，心道：“这一番请君入瓮自己都瞧得出，难道卢参军会不识？”卢云又怎会不知？然而这并非是什么阴谋诡计，实乃阳谋，卢云明知山有虎，却是非上不可。

    临安城虽是不比旧都开封，然做为一国之都，也是好生规划了一番，西市皆为达官显贵所占，楼阁重重，墙垣高耸，随便一处宅子里就兴许就下榻着朝廷三品大员，非一般平民百姓可触及。东市则是市井百姓之居所，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之辈亦是多会聚于此。巳时刚过，本就喧闹的东市大街更见拥堵，只见几名开道小卒手提铜锣，一边敲打一边驱逐挡道行人，在其身后，跟随一队人马，押解着一辆囚车游街而行。那囚笼之内的犯人浑身血污，头发披散遮住耳目，想必于牢狱之中没少吃苦头。此时卢云等人已是混在围观百姓人群之中，杨虎见囚车行来，早已是恨意滔天，双眼冒火，几次三番欲上前救人，都被卢云劝住。此时救人无疑是将杨兴平置于险地，怕是救人不得，枉害其性命。杨虎自觉冒失，无奈内心急躁无比，形如热锅上的蚂蚁。日渐高升，几近午时，早有军士将那囚犯从囚笼提出，拖往高台，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待时辰一到，那监斩官长身而起，宣读判书：“今有犯人杨兴平，世受国恩，不思图报，聚众闹事，犯上作乱，心怀不轨，罪大恶极，律判斩立决，现已验明正身，午时三刻已到，斩！”宣读毕了，抽案上令箭掷于地。却见那**上身的壮硕刽子手饮了一口烈酒，再喷洒到鬼头大刀上，抽掉犯人颈后亡命牌，高举刀锋。四下围观者多为升斗小民，对此早已是麻木不仁，更有好事者双目圆睁，目不转睛盯着刽子手手中鬼头大刀，生怕一眨眼已是人头落地，错过一场好戏；亦有胆小者以双手抚眼，不敢视之。却在此时，那正欲行刑的刽子手被飞来一箭射中胸口，仰面而倒，卢云、杨虎二人犹如蛟龙出海，跃上高台，趁其未反应之时，便将台上数名兵丁打倒。杨虎手起刀落，已是斩断束缚囚犯手脚的铁链，与卢云各执囚犯一臂，向高台下杀去。那监斩官却是胆小如鼠之辈，骤逢此变，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体若筛糠，双手抱头躲藏在桌案底下瑟瑟发抖。众押解囚犯军士见囚犯被劫，四下围堵过来，早有扮作平民百姓的杨虎部下趁乱而起，自外围冲向高台接应，这群人多是久经沙场的军中悍卒，岂是那些个未见过血的京兵可比，刚一接触，京兵便被杀得丢盔弃甲，哭爹喊娘作鸟兽散。不料此时，那街头巷尾，四周房舍之上忽涌出许多官差，各执强弓硬弩，张弓搭箭，瞄准了卢云等人，想必是早已布置于此，只等卢云等人劫囚。这些个官差似乎早已是接到上头的命令，竟是一言不发便射出了手中利箭，一时间万箭齐发，遮云蔽日。菜市口本已是混乱不堪，更有若多的无辜百姓惨死箭下，侥幸没死的有如无头苍蝇乱窜，互相踩踏，哭闹声、惨叫声、呼儿唤母声声声入耳，令人闻之动容。卢云不想竟是牵连了这许多的百姓枉死，已是怒到极点，只身挡在百姓身前，尽量拨打着漫天箭矢，一轮箭雨过后，已是身中数箭，好在都不是要害。独孤小山和葛新月见卢云受伤，亦是护在卢云身侧拨打箭矢，二人将长剑舞动如风，怎耐箭如飞蝗，数量甚多，也是险象丛生。葛新月一介女流，武功亦不多高明，独孤小山自顾不暇，尚要顾及于她，更是捉襟见肘，方一剑拨开射向葛新月的两只箭矢，却见一箭向他心窝射来，独孤成急切见回剑拨打，不想那箭矢来势甚疾，箭尾呼哨作响，可见射箭之人臂力不小。独孤小山长剑将那箭矢从中斩断，不想那半只箭竟是未落地，只偏了些方向，钉在了独孤成肩窝。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独孤小山却是无法顾及，只得强忍着继续拨打箭矢。

    那若多的官差之中亦有不少是临安人士，见箭矢所过，昔日街坊四邻倒于血泊，皆是于心不忍，更有见家中至亲中箭者，更是弃了弓箭，谏言上官停止射箭。那统兵之人虽有恻隐之心，奈何上头下了死命令，此时停止射箭，保全了这些许的无辜百姓，可自己却要人头落地，他终是一狠心，拔刀杀了那谏言士卒，喝令其他官差继续放箭，有出工不出力者亦被其斩杀刀下。铁血手腕之下，众官差纷纷全力射箭。正当独孤小山渐感吃不消之时，却见四方涌出不少黑衣人，或跃上房顶斩杀弓箭手或与独孤成等人汇合杀出围困。这群黑衣人的出现立马让官差乱了阵脚，竟是让卢云等人逃脱出去，那统兵之人收揽溃兵毕了，已是不见了卢云等人踪影，正待下命全城搜索，缉拿罪犯，却见西市一片火起，烟尘滚滚，同时伴随着大呼小叫的“走水了”呼喊。城中居于西市者俱为朝廷官员，统兵之人不敢置之不顾，只得下令先行救火。

    卢云等人逃离了围困，却见四处城门已是关闭，全城戒严，出城不得，无路可走，欲借平民房屋躲避，却又害怕牵连无辜，一时无计可施。卢云抱拳向黑衣人头领致谢，那人拉下蒙脸的面巾，却是漕帮的六子，卢云自是不识。六子也只道了声：“客气。”遂打发一干黑衣人各自隐匿，又留下俩名武功高强者与自己保护葛新月。葛新月此时正满怀关心察视独孤小山伤势，后者感觉其心意，且心爱之人在侧，更是表现出英勇无惧模样，强忍着把那半支箭矢拔掉。箭一拔离，鲜血汩汩流出，六子已是掏出金创药递于葛新月，为独孤小山敷在伤口之上。葛新月关切道：“你没事吧？”独孤小山强作欢颜，只道：“没事。”俩人正欲相谈，却见杨虎突然扣住囚犯右手，喝道：“你不是将军，你到底是谁？将军在哪？”众人俱是吃了一惊。

    那囚犯确不是杨兴平，是人假冒，不想如此快便被识破，只见他右手向上一翻，竟是反扣住杨虎手腕，左掌拍向其胸口，卢云大喝一声，扑了过去。那人见卢云袭来，左掌回收，和卢云对了一掌。卢云自幼随苦玄大师习武，其掌法出自禅门正宗，甚是刚猛，如今含怒出手，更是雷霆一击，足以开碑裂石。那人却也不是泛泛之辈，竟是硬接了卢云一掌，同时已是松开杨虎手腕，借卢云一掌之力反身逃匿而去，可见其心机亦是深沉。众军士欲追，却被卢云阻止，只得作罢。杨虎恨恨道：“这奸相竟是如此狡猾，布下天罗地网不说，还弄了个假将军出来。可恨！”

    卢云道：“如今没救出将军，又困于城内，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逃过官差搜查再做计较。”

    杨虎却道：“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将军肯定还在天牢，姓杨的就算舍了一身剐，也要把将军就出来。”

    卢云沉默片刻，忽见道路两边三五乞丐斜靠在墙角，对他们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甚么，他心中一动说道：“这样吧，我等先扮作乞丐混在城中，再派几个机灵的兄弟去天牢查看，是否将军还被困天牢，再做行事。”

    杨虎却嚷嚷道：“姓杨的七尺男儿，马革裹尸亦不惧，卢参军要我等混做乞丐，忍辱求生，却是万万不能。你若怕死，可以不去，姓杨的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定要救出将军。”说罢，竟是转身欲走。

    “我跟杨副将去，哪怕是死了，也不做乞丐。”“我也去，不做乞丐。”一时间众军士义愤填膺，都欲跟随杨虎舍命一搏。

    “站住！”卢云大喝道。此时卢云过于激动以至玉面已是通红一片，继而大声说道：“难道我卢云就不想救出将军吗？这样贸然前去非但救不出将军，还会搭上自己性命。已经死了那么多的兄弟，还嫌不够吗？乞丐怎么了？尔等都自负英雄好汉，岂不知大丈夫能屈能伸？”杨虎等人与卢云共事多年，从未见其发过脾气，此时卢云一番呵斥却让杨虎等人一时怔住。

    卢云又道：“我等已是被朝廷抛弃，无家可归之人，不是乞丐又是什么？尔等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杨虎等人皆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