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山坳里藏身,慌忙之下,也未储存水源,祝凌那一袋清水,也早在之前就已经喝光了。
此处荒山野岭,就算没有追兵,又到何处出寻清水食物呢?
陶婉织在沙漠中走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干渴难耐,原本柔嫩的双唇也是干枯破裂,不再焕发光泽。但她女孩家矜持,在渴再累都不说。只是下意识的舔着唇角。
祝凌瞧出她心思所想,起身道:“我去找些水。”
陶婉织一把拉住他手臂,摇了摇头:“公子千万不要犯险,阴笙阳芒一心为功决而来,得不到功决绝不会善罢甘休,忍耐一些不碍事的。”
祝凌知她担心自己安危,神情一动,他自孤身一人闯荡天下以来,所见之人多半是虚伪好利,自私为己之徒,但见她只与自己相处不到一日,但觉她心地良善,一如初见,不禁大为感慨。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这般,才会在这些年间一直让自己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罢。
祝凌瞧着她柔美的脸颊,仿佛心中柔软的心弦被悄然触动,他望着她,目光炯炯,正色道:“陶姑娘你放心,我今天就算死在这儿也要护你周全!”
陶婉织见他神色郑重,一本正经,脸上兀自带着些灰尘,不由浅笑道:“祝公子,你很好呢!”
祝公子,你很好呢……你很好呢……
祝凌心神猛的一颤,忍不住血往头上冲,只觉得这句话仿佛比天地间最动人的仙乐还要悦耳。
陶婉织这几天耗尽心力,身思疲怠,这会儿终于抵挡不住,蜷着身子昏昏睡了过去。
祝凌见她柳眉微皱,纤细的身子不断瑟瑟发抖,仿佛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滴清泪自眼角划下,她也在偷偷伤心罢?
他瞧得出,陶婉织虽然为人柔和,但心底十分坚强,饶是这几日屡遭变故,仍是从未听她说过一句哀怨的话语。
她的身影在凄风之中显得有些脆弱,脸上露出有些惊惧的神情,复又归于平静,祝凌突然心如刀绞,隐隐作痛,恨不能从今以后生生世世守在她身边,保护着她不受任何侵害。
他解下自己的长衫,缓缓披在少女肩头,手掌拂过她乌黑的青丝,柔顺丝滑。
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绝对不会!
青年的声音,轻轻的在山间响起,执着而又坚定,像是说给熟睡中的陶婉织,更像是说给他自己的内心。
少女仿佛也听见了祝凌话儿,身子不再抖动,紧蹙的柳眉也渐渐舒展。
祝凌脸上露出笑意,若是世间能够永远的定格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
只要自己能够像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便已足够。
荒凉的大地不时响起轻微的声响,枯燥的风刮动砂石,在这寂静的大地显得无比清晰。
而在那不为人知的山坳中,在那少年的心里,却有着格外让人留恋的宁静与祥和……
自此之后,祝凌与陶婉织又在山坳中躲藏了数日,一来为了避免泄漏行踪,二来祝凌所受伤势不轻,自需运功调养一番。
二人连日以来水米未进,身子都有些萎顿,好在祝凌与陶婉织都是名门子弟,玄功在身,倒也并无大碍。
这几日虽然风餐露宿,又有强敌在侧,十足让两人吃足了苦头,但祝凌却不以为意,只盼这时间能过的再慢些才好。
陶婉织是女儿家,从未与男儿独处过这么长时间,虽在三年前便与祝凌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并不如何熟稔,此时又是孤男寡女,初时难免心中有所介怀,待到后来瞧见祝凌礼貌有加,落落大方。又念他不顾安危出手相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二人闲暇之余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几日下来说了不少贴心话儿,已然将对方当成知心好友。
祝凌生来健谈,又与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重逢,见她始终对师门之变难以释怀,料想她嘴上不说,心中定然是愁苦的。是以总是变着法儿的挑些有趣儿的事来逗她高兴,他早年随祝大山四海漂泊,干的便是说书的行当。什么神魔鬼怪,趣闻轶事,就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再加上他口齿灵动,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活灵活现,每每说兴起之处,总能逗得她嫣然一笑。
这样一来,陶婉织的心情竟也好了许多,也给这原本枯燥无聊的日子增添了许多乐趣。她女孩家心思细腻,体会到祝凌的良苦用心,心中更是对他好生感激。
这日祝凌讲到神州民间脍炙人口的一个爱情故事:天仙配。
这故事本是神州大地的孩童都听过的,说的是人间的男子董永与七仙女的爱情神话。
只是陶婉织自小长在仙门,万剑宗门人以修仙得道为第一要务。自然从来没人给她讲过这些民间故事,她又是少女心性,此时听祝凌说来,竟是聚精会神,一句话都不敢漏过。
祝凌见她扑闪着大眼睛,听的起劲儿,心头但觉好笑,洋洋洒洒将董永与七仙女的爱情故事讲的柔肠百转,跌宕起伏。
陶婉织静静的听祝凌讲完,面上变换了数次,长叹一声,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情,叹道:“七仙女用情至深,宁可重回天庭与心上人别离,也不愿董永受到伤害,真是好生了得。只盼天下有qíng rén都能终成眷属,永结连理才是。”
祝凌道:“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人生一世总是失去的多,得到的少。爹爹讲故事的时候曾经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越是容易得到的,反而不放在心上。越是得不到的,才更让人肝肠寸断,难已忘怀。董永和七仙女若是落得圆满,只怕这故事也不会如此精彩了。”
陶婉织闻言不以为意:“你爹爹这话说的可不对。”
她是女儿心性,自然神往皆大欢喜,对这等悲观情怀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祝凌只是笑笑,挑起眉毛向她看去,只见她神思飘忽,怔怔的出了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忽又想起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正在身侧,无论今后如何,至少上天能让他此时再度与陶婉织相遇,已是莫大的不易了。
二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这日气候出奇的好,不似前几日那般燥热,连风沙也小上了一些。
祝凌二人正自盘坐在地上商讨对策,忽闻山外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吸声,二人俱是道行在身,耳聪目明,只是那声音听上去距离不近,不好辨别。不由自主对视一眼,眼中都透露出些许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