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白日里和一群粗糙汉子开开玩笑,到了夜里也帮忙卸下骆驼上的货物,给骆驼喂些饲料也是常有的事,因体力充沛,身体健壮,比起队伍中的一般汉子来说强壮了不少,做起事来更是迅速。
转眼之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队伍依旧在荒无人烟的大漠里行走,陈文久在沙漠里经商,也熟知几个有水源的地方,队伍遇着了水源便全部停下,重新装取饮水,又需要给骆驼喂足了,才能重新上路,半月里走走停停,速度并不快,但是也有近两千里路了,和尚瘦了不少,先前眯缝着的双眼也睁开了些许,原本白白的皮肤也是黑了不少,不过半个月,和尚白白胖胖的身躯已经大变样了。
这一日和尚感觉微微有些异样,本来在骆驼上打盹儿,也瞬间回复了精神,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欢呼雀跃,连忙问了陈文:“当家的,可是距离外边儿不远了?”
陈文有些奇怪,这和尚很显然是未曾在沙漠里生活过的,连基本的常识都是不知晓,怎么现在又问起这个,却还是回答道:“再有十来天,顶多半个月,也就可以走出去了。”
一众人马都知道陈文有一说一,从不诓骗手下活计,而且一手识路辨向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听了陈文这话都是有些兴奋,回到了家,这一路剩下的酬劳也就有了着落,想到楼子里新来的姑娘和钱庄背后的赌坊,这些个汉子心头都是一热。
和尚听了陈文肯定的回答,微微颔首,知晓自己的感觉没有差错,此处的空气中已经有些些许灵气,虽说十分微薄,但也胜过没有。
接下来的几日里,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和尚干了活便开始假寐,众人虽说奇怪他为何一天到晚打瞌睡,却还是极为体贴地不去打扰。
和尚一直运转功法,吸纳灵气,一连几日的赶路,灵气浓度也是有所增加,和尚已经储备了气府三分之一的灵气量了,若是在灵气浓度正常些的环境里,不用一刻钟便可盈满,只是在此处,实在是太过慢了一些。
接下来的日子和尚不再刻意吸纳灵气,只由功法自行运转,汲取空气中稀薄的灵气,恢复往日里与驼队中人说说笑笑的日子。
驼队里的汉子只觉得这和尚睡了几天后精神好了不少,先前偶尔的委顿之色再也不见,装卸起货物来更是一个顶俩。
接下来又走了二三日,灵气浓度已经有外边四分之一的模样了,虽说吸纳起来依旧缓慢,可和尚还是将气府充满,重回真正的四阶,也不再是先前那般担惊受怕的状态了。
和尚气府充盈,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抬头看了看照耀了自己大半个月的太阳也不那么讨厌了,连这沙漠里的滚滚热浪都是值得亲切,就连那一边长满了刺的植物都想拔起来亲近亲近。屁股下的骆驼依旧迈着不会改变的步子行走,不论是发生什么也不会有所改变,除了陈文骑的那一头。
远处烟尘渐起,和尚不知是何缘故,也就不曾出口询问。只是那烟尘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自己这边,尘土扬起又不似风暴,和尚灵气在身,自然不会惧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那烟尘越发得近了,待到了距离驼队不足一里路程时,陈文才透过热浪见着了马匹和马背上扭曲的人影。
“收紧队伍,前面有人来了,都停下。”
那队伍越来越近,到了驼队不足百丈时才分散开来,陈文见着这群人腰间挂着的刀子,面色大变,连声音也颤抖了:“是……这是……沙匪。”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轻松稳重模样。
其后的伙计听了也是面色惶恐,沙匪?听说遇到了沙匪只能自求多福,有的沙匪只谋财不害命,有的则是不留活口,一旦遇到了,只能哀叹时运不济。
和尚自然是不知何为沙匪,不过听着这名字里带着个匪字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再看这群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玩意儿,虽说没有补丁,可破洞实在不少,比起自己的僧袍还要破,而且还不是个别如此,是几乎每个人都是那般模样,若不是胯下的马匹实在看着俊朗,和腰间悬挂着的刀子,真要当做是一群乞丐了。
“当家的,这些个叫花子还有钱财来买马?”和尚问道。
陈文恐惧非常,这一趟来去半年,辛苦所得说不定就要贡献给这些沙匪了,十年里自己不过碰着了一次,头一次遇着时自己不过是个跟随别人增长见识的小伙计,那次侥幸逃脱了性命,这一次也不知能否活着出去。
陈文口中发苦,也不出声,只看着沙匪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围了上来。人数不多,不过十来个,只是各个都是带了刀子,骆驼又跑不过马匹,只能束手就擒。
队伍里甚至已经有人哭出声来,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连马蜂窝都敢捅上一捅的汉子,此时面对性命的威胁,吓得屁滚尿流,泣涕涟涟。
沙匪将一行人团团围住,破烂的衣裳和凶悍的面容充满戾气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有人拔出刀子,刀子雪亮,在阳光下更是反射着摄人的光。
沙匪里走出个疤脸汉子,一道伤疤从额角斜着穿过鼻梁,到了下巴处,连上下嘴唇都是被割裂开,略微有些外翻,显得格外狰狞。
“叫你们当家的出来回话。”疤脸汉子语气不善,面色不耐。
陈文哆哆嗦嗦下了驱赶骆驼,走出队伍,还没开口求饶,那汉子已经不耐烦了,直接说道:“留下骆驼,留下货物,留下黄金白银,早点滚蛋。”
陈文快要哭出来了,这次不但要赔了货物,连行走沙漠的家底儿也是要折腾光啊,心中难受也无可奈何,勉强扯起个笑容,道:“多谢阁下饶命,多谢了。”言语之中说不尽的苦涩。这世道讨生活本就艰难,不论何处盗匪不断,山有山贼,水有水匪,连这沙漠里都有沙匪,实在是不给人活路了。
“阁下也太过苛刻了些,这距离外边儿之前还得有近千里路程,没了骆驼粮食,怕是我这一行人都是要死在沙漠里。”和尚看不过去,出言道。
陈文面色惊慌,本来还可能逃出性命,这下,可能要被砍死在这里了。当下也顾不得去责备和尚,直接翻身下了骆驼,跪倒在地,哀求道:“新来的伙计不懂阁下恩德,实在是抱歉,得罪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一命。”
围着众人的沙匪都是面色不快,甚至有人喝骂出口:
“那秃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我们老大说话。”
“小心爷爷割了你的秃头,一脚踹出去。”
“割脑袋踢出去干什么,放在茅坑里当尿壶才是最好的。”
“哈哈哈哈,说得好,就是要这样。”
不顾沙匪的斥骂侮辱,和尚只看着那沙匪头子疤脸汉子的反应。
听了和尚言语,那疤脸汉子也是沉下脸来,不过想到寨子里已经没了粮食,好几十张嘴在等着吃饭,也就不再磨蹭,抽出刀子便要杀了陈文,至于出言不逊的和尚,一会儿有的是功夫收拾!
和尚见疤脸汉子举起了刀子,微微叹了一口气,指尖灵气绽放,瞬间弹出,正中那疤脸汉子额头中央,击出一个小小的血洞来,疤脸汉子犹然未曾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失了力气,从马匹上跌落,栽倒在沙子里。
一众沙匪都是磨刀霍霍,等候老大杀了那黑脸汉子便进行一场屠杀,不料老大直接摔落,倒在了沙子里,也不知是怎么了。
陈文和一众伙计皆是惧怕不已,只怕下个瞬间便要算数被斩杀在此。
和尚又是道了一声慈悲,指节微微发力,指尖弹出道道灵气,不过片刻,十来个沙匪便只剩下了两人,一脸茫然地看着身侧倒下的兄弟,怎么……都倒了?
陈文和伙计们见着这般情况非但不喜,反而如同那两个活着的沙匪一般,身子惧怕地不停颤抖,状若筛糠。
和尚转过身子,随手挥出一道灵气,两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血液从断开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溅射了一大片。
一位伙计惧怕不已,摔倒在地,又恰好落在了无头尸体旁,惊惧地爬都爬不起来,呼喊救命却是言语也不再利索。
和尚见状出言道:“多谢各位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今日之事莫要惶恐,在下并非好杀之人,只是这沙匪桀骜不驯,手上人命怕是不少,早已堕入了极恶,贫僧今日斩杀了他们,反而算是功德无量。”
和尚想着就算留在此处,也不可能再有人敢勾着自己的脖子和自己言笑了,心下黯然,这群人虽说都不是什么体面人,可二十来天的相处还是有些感情的,这到了要分别的时刻,心中也是微微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