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靖棠做了不知多少个梦,他梦到了幼时几位叔伯兄弟争权时的无助,征讨四国时势如破竹的意气风发,以及病重卧榻时的无可奈何醒来时感到浑身都不称心,手上腿上都不得劲他不觉有些懊丧,又一心想自己卧病这许久,身子没劲也是正常的随即努力抬手想去翻被子可是下一秒,他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这白生生的胳膊,这纤细的手,并不属于他,他吓了一跳,揭开被子去看,又是两条白细的腿,而这身上原本属于自己的部位竟不见了 这是一副女人的身子!</p>
突听门外有些响动,怕是有人要进来虞靖棠此刻虽然受了一惊,但他常年心思沉重,听见声音便立刻躺下装作还没醒的样子来者正同另一人叹息着:”如今你娘日日只哭,怨我要将你小妹嫁予新皇,只是那日太上皇在群臣宴上,红口白牙说下日后谁为皇,必娶薛家幼女这样的话,偏生那同瑜儿情投意合的大皇子未能争过二皇子,如今还被新帝寻了由头贬到东南荒蛮之地去,自身难保哪有时间再管瑜儿呢”这人听声音五十岁上下的男子,必是这家中主事的他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个声音便恭敬的回话:”儿子知道老爷夫人的难处,待如瑜醒了,儿子定会好好同她说这其中利弊”</p>
被称为老爷的人继而又道:”她这一次可是把她爹这条老命一下吓去了半条,我三十好几了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她若是再出个什么好歹,你说,让我同夫人怎么活”如此说着,便上前来细细打量着女儿,万望你早些醒过来,也莫要你爹娘兄长难做</p>
这人又略坐一会,起身招过侍女交代两句走了只是虞靖棠细听这脚步声,便知那年轻的没走也不敢贸然睁眼就听那男子一扫刚才的恭敬贴心,冷笑一声低低道:”只看我这簃èi mèi糜忻挥姓夥镳礁叻傻拿铡比缓笠蔡Ы抛吡?/p>
虞靖棠如今也只得接受了自己附身于女人的事实,接受归接受,心里也是极其憋屈的可是他毕竟是做了一世帝王的人,这点沉稳还是有的他方才听着二人说话,也就暗地里揣摩了个七八,见二人走了,便睁开眼来仔细打量着四周这明显是一处女子的闺房,雕廊画栋,精致非常房里陈设摆件无一不是精品,虞靖棠心下有了计较,知道这原身也是极为得宠富贵的</p>
正想着,又有人进来,虞靖棠想着总不好时时装睡,于是也就想着坐起,也不知道这副身子原先的主人是多么个娇生惯养的,只这坐起一件事,就让虞靖棠感到浑身都要散架了他睁着眼状似虚弱地打量来人这女子看起来正值二八年华,绾了双丫髻,外罩锦鲤双排短褂,下穿玫瑰色锦边罗裙,还系了同色的宫绦应该是这原身的丫鬟</p>
虞靖棠做皇帝时最是个会享受的,从吃穿到摆件物什样样都是极其讲究的,自然看得出这丫鬟一身也是好的,他心下了然,这个身子原先的主人定然非富即贵而且不是一般的富贵,若是富的,必得富可敌国,若是贵的,必然位极人臣再细想刚才那两人的对话,虞靖棠对这人的身份也估摸了个九成</p>
这丫鬟一见主子醒了,立刻红着眼眶跑过来,顾不上放下手中的冰裂纹瓷碗就跑过来扑到虞靖棠榻前:”祖宗,您真是要了九歌的命了,一个没留心您怎么好就寻了短见前儿个太太刚打外面回来就看到您这幅样子,差点也跟了您去还是老爷大爷死命拉着祖宗,我们这起子奴才的命不值当什么,您不爽快打人骂人我们都受得,只是祖宗可别再想不开了” 说着又低下头去嘤嘤哭起来虞靖棠被她哭得脑仁疼,只是他前世稍有个头疼脑热都会有一群人过来真真假假地悲戚一会子,所以他倒是也习以为常:”让你们担心了,是朕…是我不对”那九歌正自责着故而也没听出这话里的问题,想着她家xiǎo jiě一向骄纵高傲,事事顺心如今只这最紧要一样终身大事不能顺遂,心里必然难受死了她想到这里便又抽噎了会,然后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说:”我得赶紧禀了老爷夫人和大爷去”</p>
虞靖棠现下身子疲软,浑身不得劲,却还强撑着对她招手:”不忙,你先拿个铜镜来我看看”</p>
九歌心里纳闷,xiǎo jiě往日说话从不这么和气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她转念又一想,恐怕是身上不大好,没什么气力应付自己于是便递了铜镜过去虞靖棠看着镜中这张陌生的面孔,不禁浑身一个激灵身为女子,这镜中人的面容自然是绝顶的,眼含春水,肤若凝脂,嘴唇带着些许大病初愈地白,只是此刻虞靖棠的火气猛然就又往上窜一个女子生的好看左不过一朝陪在君王侧,受尽恩宠而这样寄人篱下的命运对于一位开天辟地,一统四方的帝王来说,简直就是耻辱</p>
可是现在的虞靖棠除了发怒又能做什么呢比起做一个深闺xiǎo jiě,这时的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成为最靠近权力核心的女人,也就是如期嫁给皇上为后,再徐徐图之 </p>
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撒下铜镜,复又躺回去,心里做着自己的盘算 </p>
一家子得了xiǎo jiě醒了的消息,自然都急急地赶来探望虞靖棠只说身上不大好,略略见了老爷夫人几个人,便就使九歌回了他们说自己疲累又睡下了</p>
翌日,虞靖棠命九歌搬了些史书来看,如今自己并不知道身处何地,也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依着他那性子,自然也不会寻人来问,徒惹人怀疑那么看史书就是虞靖棠现下最好的选择</p>
九歌不晓得主子大病初愈为何就突然要看史书不过她一向对xiǎo jiě的事不多言,只是尽自己所能搬了半人高的竹简来,堆在虞靖棠如今居住的娴云阁来</p>
虞靖棠原本对自己一觉醒来成为女人的事就已经难以接受了,这下一看史书,更是气了个半死</p>
自己创建下来想要让虞氏子孙千秋万代的王朝,只在自己儿子在位时就被景姓家族取而代之虞靖棠心里不禁冷笑一声,早知是这样,当初建国伊始就该把北宸国戚皇族全都灭族</p>
据书上记载,如今这天下是景垚的后人景深做皇帝,景深的父亲景泓志不在皇位,于是早早退位将皇位传给二皇子景深,大皇子景昙在与景深的皇位之争中惨败所谓成王败寇,如今的景昙被寻了个由头,遣到西北贫瘠之地做个王爷</p>
而自己这具身子原是祖上有从龙之功的定国公薛蘅的后人薛如瑜薛如瑜父亲世袭定国公,母亲是当今太后的mèi mèi因此薛如瑜身份尊贵非常,自小出入内宫虽刁蛮任性,但却深受太后和太上皇的喜爱,于是在景泓决定退位之前,他要求未来的接班人要娶薛如瑜为后故有了薛如瑜同景昙私定终身,却不得不嫁给景深而引发一场寻死觅活的闹剧</p>
虞靖棠冷哼了一声非常不屑这个身体原先的主人,儿女情长不过过眼云烟,只要有了无上的权力,无论是倾国倾城还是玉树临风之人,都会趋之若鹜</p>
他又打开一卷,这上面说薛如瑜的父母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薛晟专好舞刀弄棒虞靖棠看到这里,就想到昨日自己装睡时薛晟在父亲面前的兄友妹恭和落后半步对薛如瑜的不屑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当年自己的一众兄弟也是如此,一面虎视眈眈一面还要装出忠心的假脸可最后又怎样呢还不是被自己抄家的抄家,车裂的车裂</p>
他摇了摇头,然后继续朝下看次子薛彧同女儿薛如瑜是孪生兄妹但因为薛彧在胎里不足,所以多年来身子总是不大好,后来寻了人来看,说是京城里不宜养病于是便到京郊薛家别院去调养</p>
正看到这里,门外九歌就端了点心来,他让九歌进来,然后旁敲侧击问了些府里的人情往来虞靖棠问的极其婉转隐晦,九歌又是个直性子,只以为主子想考校自己,不敢欺瞒,全一五一十讲了</p>
虞靖棠现下也心里有了底,用了点心,遣了九歌出去,然后自己坐在窗边想心事</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