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罗九六便解决掉了最大的小肥鱼。
吃完还不过瘾,他又连塞两条小鱼,方才感觉到饱意。
走到溪边,捧一口溪水喝下,一丝甘甜在嘴里化开。
嗝。
一个饱嗝从胃里发出。
他顺势往草地上一躺,拔出一根青草,叼着轻轻咀嚼,目光凝视着天空。
“舒服。”
身处在蔚蓝天空下,青草绿地与白云清水,相映成趣的环境。
闻着新鲜的空气,听着比音乐还要动听的鸟鸣,沐浴着圣洁的阳光。
过着饿了就吃肉,渴了就喝纯天然无污染的溪水的生活。
如此这般惬意,神仙也不过如此。
这……才叫生活~
如果可以,罗九六真想一辈子都过这种生活。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当战争来临,一切的安宁与美好,都会不复存在。
他想守护自己眼前的美好。
但遗憾的是,他渴望学之于乱世耐以生存的武艺,却找不到一点学习的门路。
他倒不是没有试过和父母旁敲侧击,但父母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对什么武艺一窍不通,更没有门路。
其实,罗九六也清楚,华夏自古以来,对于技艺,都有密不外传的说法。
类似传授武艺,一般是不会公开招收徒弟的。
即便招了,厉害的绝活也都只会传给自己的子女,而不是徒弟。
甚至,有些没有子女的手艺人,宁愿选择带到棺材里,也不肯将之交与外人。
自古以来,许多优秀的手艺消失于历史,便是由此。
而说到武艺,在这个时代,只有两个地方能学到。
其一,武学世家,这类人家,祖上一般是武术家或者是军人,有家传武艺,可供子弟世代习武。
其二,军队,军队里也称不上武艺了,就是简单直接的shā rén术。
可这两个地方,和罗九六都搭不上关系。
所以,他想学武,一个字,难。
看着天空,罗九六狠狠的嚼了嚼嘴里的青草,草汁入嘴,有一丝微苦化开。
“罢了,学不上武,又能怎样?”
“保护家人,也不是只有这一条途径。”
“逼急了小爷,大不了起义去。”
“跟元璋大帝手下混几年,没准还能混个开国元勋呢!”
这当然是他的自我安慰。
不说才华,就他这小身板,估计走不出回溪,半道上就会被哪个不长眼的劫匪给结果了。
即便侥幸见到元璋大帝,都铁定是滚蛋的份儿。
终究还是太弱小了……
不光是**,还有心灵,甚至才华。
与这个时代的精英相比,他**虚弱,心灵幼稚,才华基本上和这个时代的生存之道搭不上边。
乱世中,谋略武艺才叫才华。
说句不给面子的话,他若去起义,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
“你想学武,我可以帮你。”
“不过……”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从罗九六身后传出,吓得他当即站起,脑子里唯一念头就是,有人听到我说话了?
我他么刚才说了起义,这家伙不会去举报我吧?
不怪他担心,元朝因为是少数民族政权,对起义的镇压是极端严厉的。
即便是风言风语,一旦被举报,也是宁杀错,不放过。
小命毕竟是自己的……
转身,只见三道身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一男两女,男童大约和小九六一般年纪,两个小丫头略小。
此时,两个小丫头,正咽着口水,目不转睛的看着罗九六吃剩的那条烤鱼。
这三个孩子,罗九六恰好认识,正是那日田埂上,那个拾穗妇人的子女。
见到是他们,罗九六的心放下了许多,还好是小孩子,要是大人就麻烦了。
即便他心狠想shā rén灭口,也不至于不是对手。
至于这三个小家伙,要说杀他们,罗九六是下不了手的。
一来,他不是杀伐果断的性格,对于生命有着圣母般的尊重。
二来,他打心底里,可怜这三个孩子。
不过,吓还是要吓一吓的。
否则,若是他们出去乱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了。
于是,他故意装出一副冷漠样子,沉声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他这副姿态还真挺吓人,表情神态够逼真,配合他的手上抓着的铁片,真挺像一言不合就shā rén的凶徒。
两个小丫头吓的忙躲在哥哥的身后,头也不敢抬。
小男孩倒是成熟点,并没有那么害怕。
也不知是强装冷静,还是真的冷静,神态自若的道:我只听到你想学武,别的什么都没听到。
“只要你将那条鱼给我,我就告诉你,我知道的秘密。”
罗九六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家伙还真出乎他的意料。
这副淡然,在这个年纪,即便是强装出来的也相当不容易了。
基本上,已经脱离胡作非为的熊孩子行列了。
虽说如此,但在心理年龄已经三十多岁的罗九六这里,可就有点不够看了。
就不信你不怕!
罗九六轻轻提起了手里的铁片,斜眼看向三人,冷声道:你确定?
声音比刚才还要冷漠一点,手上的铁片晃了晃,似乎有要动手的意思。
对面的小男孩终究是年龄所限,一时间,面色惨白,额头上露出些许汗液,强撑道:我……真的没有听到其他的。
此时,小男孩心里是复杂的。
罗九六的话,他当然全都听清楚了,作为一个心智早熟的少年,起义二字他还是懂的。
但他没什么反应,因为这也是他曾经想过的出路之一。
他家的日子太难过了,每当见到母亲辛苦一日,却连一点口粮都挣不到时,他就无比痛恨这个世界。
父亲还在时,经常会对他说外面的世界。
说各种在走南闯北的故事,皆是透着豪气干云。
所以,小小年纪的男孩,也养成了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
这颗不甘的心,就像一颗深埋的种子,随着时间推移,开始慢慢发芽。
若是这世界继续恶下去,他未来的路,无非两条。
一,强盗。
二,造反。
乱世之中,也只有这两条非生即死的路,是活的无所顾忌的。
今天之前,男孩自以为同样的年纪,心智上,自己不输于任何优秀的同龄人。
在这个村里,他更是自认无人能及。
见到罗九六,起初,他也很轻视。
要不是因为两个mèi mèi嘴馋,想向其讨条鱼吃,他都懒得和这人打交道。
即便罗九六一副要shā rén的样子,他也没什么感觉。
因为就凭罗九六,那瘦胳膊小短腿,一看就没什么杀伤力。
纵然手里有块铁片,男孩也不觉得自己会怕,所以,他很淡然的回了话。
可惊讶的是,等来的的回话是比刚才更甚的冷漠,其中,竟有一丝杀意。
即便心智再成熟,可终究是个没经历过生死的孩子,所以,男孩控制不住的怂了。
或许,也有害怕死在这里,想做的一切失去实现的可能,从而升起的不甘心。
见到男孩露出怯意,罗九六也没多揣测他的心里huó dòng,他的本意只是吓一吓为止而已,至于男孩口中的秘密,他没在意。
说到底,只是一家苦命人而已。
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男孩,指了指那条鱼,说道:吃吧!
“吃完滚蛋。”
“以后记好了,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样,好好待在家里,别在外面乱跑。”
“今天你是遇见了我,若是遇见了歹人,你让你娘亲如何是好?”
某位熊孩子一副说教的模样,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年龄。
男孩也傻了,心道,这人怎能这么无耻,也不比我大上许多,就说这话?
不过,罗九六随意的态度,还是将内心高傲,实则有些自卑敏感男孩刺激到了。
他将地上的烤鱼递给身后的mèi mèi,然后质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说的秘密吗?
闻言,罗九六略感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在意道:不想。
说到底,在他眼里,男孩虽然相对成熟,也只是一个熊孩子而已。
熊孩子口中,所谓的秘密,要不就是什么藏宝图,结果挖出宝藏是一个小玩具,反正是和中二沾边的。
即便一个略显成熟的熊孩子,他也不觉得,对方的秘密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用处。
捡起扔在一旁的锄头木棍,罗九六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了。
或者,再寻一处无人的地方睡上一觉,也很不错。
见到他将走的身影,男孩有一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你站住。”
“听好了。”
“何为武,六步为尺,半步为武。”
“身强体壮是为武。”
“灵活矫健是为武。”
“止戈为武,shā rén亦为武。”
男孩大声的喊出这段话,有些担心,那道背影仍旧朝前行去。
xìng yùn的是,话音落下,几乎是瞬间,罗九六便转过身,目光直视小男孩,露出了一道犹如恶魔般的眼神,声音温和中透着阴森道:小家伙,说出你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