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应天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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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中丞李善长的府邸显得冷冷清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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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人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皇后大丧期间，宫中尚要禁绝笙歌，何况是当朝大臣的府邸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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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有李善长自己明白，这一切并非仅因为皇后的大丧这么简单。李善长心里更清楚，自己的府门怕是再也不能像他当年担任中书省右丞相时一样宾客不绝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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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年近七旬的他早已放弃了读书的嗜好。他只是喜欢呆在书房里的感觉。窄窄的房间内，除了书阁，便只有一张书案，一把太师椅和那些可以任他书画的纸笔。他觉得，只有这样的环境才是最安全的，也是对自己来说最惬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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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反复琢磨着白天蓝玉对自己说的话。听蓝玉的语气，似乎这朝廷早已变成了一局新棋，而大局也已经布好，所有的关眼气口也都已牢牢地握在了他永昌侯的手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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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自然是知道蓝玉想要什么，无论朝野，谁都知道蓝玉是太子的舅丈。而蓝玉如今千方百计所谋划的，无非是为了保护好太子顺利继位，从而保住自己的权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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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关键是，皇上是否会容忍蓝玉继续保有权势。这是蓝玉最关心的问题，同样也是李善长最犹豫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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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从胡惟庸开始，皇上已经不允许任何大臣有任何过分的权势，哪怕是一丝一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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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实际上，皇后的大丧同样提醒了皇上。虽然没人敢说，但就连朱元璋自己也清楚，自己春秋已高。百年之后，把大明朝托付给太子，如果没有一个足够权势的大臣辅弼，仁弱的朱标又能镇得住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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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朱标的兄弟们吗？李善长摇了摇头，怕是朱元璋自己也未必会真的放心，否则也不能三天两头的增改那套《皇明祖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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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太子的兄弟未必可靠，那除了蓝玉，似乎也没人适合做太子的擎天一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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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李善长的脑袋疼了起来，往后一仰，依靠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不停的用手揉着脑后的风池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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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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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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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也不睁眼去看，听到敲门声与脚步声他就已经能断定，来人是府中的管家李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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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李略小心翼翼地说道：“门外有个僧人求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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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睁开眼睛，稍显不耐烦地看了看李略，说道：“李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不懂事了。老夫说过近来身体不适，来访宾客一律不见。你怎么还来通报，更何况还是个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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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师，小的本也是赶这僧人走的。可是这僧人却说，欲进之言乃是关于太师的生死祸福之事。小人不敢怠慢，故此前来回报太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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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什么生死福祸，不过是这些僧道骗人的把戏而已。”说着，李善长不屑的笑了笑，“给他几两碎银子打发他走就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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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略行了礼，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对着李善长说道：“太师，小的差点忘了。那僧人说，如果太师不想见他就让小的转告太师一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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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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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当断不断，自受其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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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嗞”李善长不免一怔，想了想对李略说道：“也罢。你把那个僧人带到正厅哦，不！就把僧人带到这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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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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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李略领着一个和尚进了书房。李善长看了看和尚，发现这和尚看起来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但仍然显得精神奕奕。尤其是一对三角目，锐利的像一柄锥子一样看穿着眼前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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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不免打了一个冷颤，朝着李略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待李略离开后，李善长又稳坐在椅子上，对着和尚说道：“这位大和尚，深夜来见老夫有何指教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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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也不急于答话，四周看了看，对李善长说道：“贫僧深夜拜访太师，是为了给太师解惑。太师却连长椅子都不请，难道这就是太师的待客之道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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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书房狭小，容不下另一把椅子，还请大和尚见谅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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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也不说话，只是笑了笑，说道：“太师容不下一把椅子，却容得下一群政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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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收起了笑容，开始沉默起来，表情似乎变得有些严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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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你这话，老夫怎么听不明白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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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是想不明白呢？还是不想明白呢？”和尚继续微笑着看着李善长，继续说道：“天象异变，上苍示警。朝野内外，一片躁动，可谓八风袭来，敌我未分。太师想安坐紫金之台，又岂能是这样没有筹谋的干坐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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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这位大和尚可是能为老夫筹谋些什么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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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和尚笑了笑，朝着李善长摇了摇头，继续说道：“筹谋筹谋，贫僧只能为太师筹事，谋事的话，怕还是只能太师您自己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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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到推的干净。”李善长也冷笑了一声，对着和尚说道：“老夫在朝十五年，要你一个出家的和尚帮老夫分析朝局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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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太师深处其中，所以‘当局者迷’这四个字才应该格外有心得吧。”和尚故意顿了顿，看到李善长默不作声，继续说道：“如今朝野，表面上天子独大，实际上却有四家势力你挣我夺，太师可曾尽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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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说说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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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明显的俩家无非是藩王与老将们之争。皇上设立藩王，名为分封，实为削权。而手握重兵的老将军们，为了避免刀俎鱼肉之祸，难免就要假太子之名而行削藩之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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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李善长又是冷笑了几声，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和尚也不过如此，慢说是自己，就是任何对时局有所把握的人都能看得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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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另外两家呢？又是谁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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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家就是以太师您为首的那些在朝为官的功勋文胆们了。虽然此家没有像同为勋臣的淮西籍将帅们那样手握兵权。但取士用人之仕权却牢牢地把握在此家的手里啊。所以这一家也是藩王们和老将军们都想笼络在手的势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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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觉得这家是该和藩王们联合还是跟老将军们缔盟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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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这次换到和尚冷笑了起来。“想必太师是把自己当成淮阴侯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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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和尚那锐利的目光再一次看向李善长，似是再一次刺破了李善长那wěi zhuāng的miàn j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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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楚汉之争，淮阴侯手握权重。是因为淮阴侯内无掣肘之患，外无抗衡之敌，故天下之势，在其一手。可如今太师您，能和淮阴侯一样安全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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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老夫有掣肘之患呢？还是有抗衡之敌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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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并不直面回答李善长的问题，将目光移到一旁的书阁上，似是随便的看了看，顺手从一旁的格子内取出了一本宋代吕祖谦所写的《近思录》，边打开边问了李善长一句：“贫僧想问太师，本朝只开了洪武四年的那一场科举，为什么这十年多来却再也没有开过第二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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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天下未定，民生未足，四海文运不昌，举办亦无意义，故老夫与各位大臣商议，先行将科举作罢，当天下稍安时再行举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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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贫僧敢问，我朝第一批及第士子如今安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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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李善长再一次陷入沉默，他并非不知道问题的dá àn是什么，他只是想明白了和尚说的第四种势力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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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李善长又陷入沉默了，和尚慢慢走了过去，将《近思录》放到了李善长的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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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你不方便说，那贫僧替你说。天下未定，文运不昌，这都是原因，却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在于，浙东此地倒是文运昌隆的很啊。”说罢，和尚伸手，面对着李善长用力的指了指放在案上的《近思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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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开科，本来应该天下响应，却没料想从状元到三甲所录取的都是浙东士子。太师，贫僧没说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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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也不点头，只是直直地看着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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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太师与刘公同殿称臣，而刘公伯温又是浙东领袖。浙党一旦做大，怕是太师这开国首宰，淮西勋臣的位子就要挪挪了。”和尚的嘴角笑了笑，继续说道：“因此胡惟庸在位时，浙党才被打压排挤，遭诛的遭诛，被贬的被贬。而皇上也会为了安慰天下士子之心，以天下未定之由而暂停科举，因此取士之权自然落到了老勋臣，或者说太师您的手里了。而如今十年都过去了，胡惟庸也死了，丞相的位子也被废了，天下未定的借口也不能用了，太师细想，那些浙东党还会继续的甘于沉沦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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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说了，用人之权在老夫之手。我不用他，他不甘于沉沦又能怎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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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您不用，可不代表藩王们与老将军们不用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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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一怔，突然被和尚的一句话惊出了一身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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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曾让贵府管家传话，当断不断，自受其乱。如今藩王与老将军们都需要您，而您却巍然自立，无动于衷。这不是逼着他们去联合浙东党么？若如此，太师您和那帮勋臣，还有回旋的余地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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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终于低下了头，仔细地想了想，语气终于变得委婉了些，问道：“那依大和尚见，老夫该和谁联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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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何必二选其一呢。”和尚不屑地笑了笑。“皇上用藩王去制衡老将帅们，又何尝不是用老将帅们去制衡藩王们呢？深处朝廷多时，以太师的游刃有余之功，不是比贫僧更该明白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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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听和尚这么说，李善长也笑了笑，又看了看和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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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你这么帮老夫，是要什么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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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太师别把贫僧的器量看小了。贫僧要的，太师怕是给不了啊。”说罢，和尚径直走向了门口，打开房门准备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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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且慢。”李善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叫住和尚问道：“和尚，你的法号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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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并无法号，倒是有个俗名，太师不问也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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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无妨，说不定老夫还有再请你的时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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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俗名，姚天僖。”说完，和尚头也没回的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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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的门敞开着，只留着李善长站在屋子内，反复念着“姚天僖”这三个字，皱起了眉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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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李略从外面走来，看见李善长站着，先是一惊，然后试探的问了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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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太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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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善长从思考中缓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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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在想刚才的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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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李善长又坐回到椅子上，心有余悸地说道：“他让我想起了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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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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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伯温。”说出了刘伯温这三个字，李善长长舒了口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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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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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那个刘伯温。若论见微知著，他与刘伯温应该不相上下，但若论心思缜密，刘伯温或许还不如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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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公可是曾被皇上视为大明第一谋臣的。没想到这僧人这么厉害啊。”李略被李善长的话似是吓到了一样，倒吸了口凉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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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呀。”李善长并没有理李略，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不如刘伯温会藏拙啊，尤其是那双眼睛，锋芒太露，很是吓人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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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的意思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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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怕是命不长啊。”说罢，李善长再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李略问道：“对了，李略啊，你来又有何事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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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有两件事。”李略也从李善长刚刚的话中缓过神来，说道：“一是小的安排了人送那僧人从hòu mén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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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从hòu mén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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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师，左佥都御史詹大人，司天监监正彭大人递帖拜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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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他们倒是来的及时啊。李略，把二位大人请到正厅奉茶，老夫稍后即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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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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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徽坐在正厅内喝着茶，看着彭鲁文紧张地样子，不免笑了一声，说道：“彭大人，别紧张么。有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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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彭鲁文只是连忙点头称是，把手掩在了袖子里，但却丝毫抵不住颤抖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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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徽见状，不免哼了一声，也不理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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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多久，李善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笑呵呵地朝两人拱了拱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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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二位大人久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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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彭二人看见李善长出来了，也连忙起身，朝着李善长行礼道：“岂敢岂敢，下官等深夜叨扰太师，还望太师不要见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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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人老了，自然也睡不着了。二位大人，坐。”说着，李善长坐到了主位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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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二位大人深夜前来，有何指教啊？”李善长又看了一眼彭鲁文，似是戏谑地说道：“莫非彭大人是来给老夫讲天时的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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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被李善长这么一问，彭鲁文自是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詹徽连忙答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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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师，我等非为天时而来，而为了人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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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何谓人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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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象如何，唯彭大人最清楚。而如何应对天象，想来就是太师您最清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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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现在不过是个御史中丞而已，能清楚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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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此言差矣。”詹徽捋了捋胡子，站了起来，对李善长开始侃侃而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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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应该知道圣上设立藩王之意，旨在制衡将帅。是故将帅与藩王之争势在必行，更何况此次藩王回京吊丧，天象突然异变，这应天府怕是会起风波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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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詹大人有何计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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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可细想，倘若将帅们被藩王们彻底替代，兵权具失。那我等文臣可就要孤军应对圣上的天威了。常言天威难测，圣上裁撤中书省不就是很明显的事情么？将帅们在，圣上尚能倚重文臣治武，将帅们不在，难道我们能去治理藩王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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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连连点头，他并不是认为詹徽说的有何道理，只是这些事情自己早已经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哪用得着自己御史府下的一个区区左佥都御史给自己上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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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徽看见李善长点头，心里却是暗喜，进而说道：“近在朝者，为永昌侯蓝大将军，即是太子亲信，又是掌军老帅，李太师若与之联合，圣上都要有所顾忌。何况如今圣上又是有恙在身，诸多事宜太子监理，诸藩又能有何作为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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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李善长将眼睛闭了起来，说道：“詹大人慎言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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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以太师的远见，下官想比不用多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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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善长点了点头，“也罢，那就有劳詹大人有空的时候跟永昌侯说一声。老夫改天会去拜访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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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太师英明。那下官就先行告辞了。”说罢，詹徽瞥了一眼彭鲁文，两人朝李善长行了一礼，在管家李略的带领下离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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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李善长慢悠悠地说出了两个字，看见詹，彭二人离去的背影，不免哼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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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李善长的府宅，彭鲁文便推说身体不适回府了。詹徽着急找蓝玉报捷，于是也没理他，草草地辞别了一下，就催促轿夫等连忙敢去蓝玉的府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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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蓝玉也正坐在正厅里，等着詹，彭二人的消息。突然，从大门的地方就传来了詹徽的声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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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侯，成了！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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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由远及近，来不及传报，詹徽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厅内的蓝玉说道：“永昌侯，成了，成了！李韩公，李善长，答应同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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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的！”蓝玉听到詹徽这么说，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语气也变得兴奋起来，问道：“他怎么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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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日便来回访。”詹徽似乎还喘着粗气，说道：“永昌侯，此事已成，大事可定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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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玉点了点头，突然又有所疑问，朝詹徽问道：“诶？彭鲁文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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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了。说是身体不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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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蓝玉的眉头皱了皱，似是觉得怪怪的，但又想到李善长欲和自己结盟，倒也没多想彭鲁文做些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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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眉尽散，蓝玉对着詹徽说道：“资善啊，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了。”说罢，蓝玉拍了拍詹徽的肩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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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小事，永昌侯不必挂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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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来来来。”说着，蓝玉拉着詹徽的手，把他拉到椅子上，笑眯眯地跟他说：“我今天给你引荐一个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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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蓝玉拍了拍手，正厅屏风的hòu mén走出了一个和尚，朝着蓝玉行了一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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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还是你自己介绍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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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蓝玉这么说，和尚朝着詹徽也行了一礼，说道：“詹大人，贫僧姚天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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