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过我还会从脑海一片混沌之中醒来…张开眼,一切朦胧,缓了个片刻才依稀能辨出些许画面,此处陌生,看似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宫殿。动一动身子,全身剧痛,没忍住闷叫一声,却惊起了塌旁一人,那人头顶俩龙角,一身衣衫华丽,正是前阵瑶池聊了半宿的北海太子华璘。此时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才慢慢返回我脑中,他边帮我将身子立了立,边道“你也是命大,我住在北海千年无有见过一次那鲲鹏,你也不知是怎样与它修得的缘分,它竟救你于性命之危”经他一说我才大概了解,是那鲲鹏救了我性命,后又将我交与北海龙王手中。</p>
他望着我笑,道:“没想到你竟如此的不习水性”我脸颊红了,早知会如此我该在幼时便多去四海逛上一逛,也不至于如今落入沾不到底的池子中也可能溺水而亡。顿了许久,当我再抬头,他正望着我,面上带笑,如春风徐来,暖的很,不过比起尉泠的还差一些。他开口:“你害羞的模样甚美”我被他冷不丁的一句惊了几刻,面上发烫,避开他眼神,“太子说笑了…”他微叹一声,开始问我一切的缘由,我便讲与他听,他听的心惊,尤其是听得我如何被那妖鸟击的一身伤,还被硬生生的叼来北海上方。</p>
讲完一切,他便凝了凝眉,“你可知你这一昏睡了多久?”我摇头,他轻道“已然三月余”我震惊,我竟睡了如此久,睁开眼那一刻果真感觉像是同昨日刚睡下一般。这么久,不知钟璃怎样了,不知我那四个师兄可曾安好,不知即墨是否执着的零零整整寻了我三月余…若真如此,他定急坏了!</p>
“你可曾告诉我师父我于此处养伤?”他抿了嘴,“前一阵传过信去,你便放心在此处养伤罢”闻他此句才有些安心,“我这伤已然好的差不离,在此躺了三月,也麻烦了太子,我打算明日便启程回钟璃…”他将我的话停下,叹了声,“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想去哪儿?怕是一下地便栽在原地罢,依我说,你便好生在这龙宫养伤,这三月余,我看出你恢复力惊人,你便再在此呆上个七日,是养伤,也是…成全我一个心愿…”</p>
他面色凝重起来,我望着他,听他继续道来。</p>
“从瑶池见你第一面,我的心便不平静,开始以为是错觉,后与你聊了半夜,我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竟如此不堪一击的将心里有的全向你倾诉了来,还生怕无有话题谈。再后来见你被即墨上神领走,心头从未感觉如此失落,自离了你,我便觉着心空了。你此次落至北海,我守你百天,说句不道德之话,一开始,我心中竟雀跃良久…不过见你一身的伤痕累累,心痛的很,又宁愿我未曾见过如此的你。此情愈加深了,直至今日你醒来,你不知其实我有多欣喜…”</p>
我自是听出他话中意来,你爱的…可是即墨上神座下五弟子,无念…</p>
今世与你有缘,今生与你无缘,枉费你一世倾心,辜负你年华正旺…</p>
“太子的好意无念心领,不过无念心意已定,此生便跟着师父一意修仙,需心无他念…太子于无念有着救命之恩,无念定当相报,但师父予无念的恩情,无念需以今生相随方能相报,恕无念不能随太子生世,不过往后若是有无念能帮到的地方,太子尽管相告,无念定尽全力而为之!”</p>
他沉默良久,终点了点头,“我从三月前救你时便晓得你会如此说…罢了,于我来说,如今你安心将伤养好便是我心中之愿了”他抬起头望着我眼睛,“你是即墨上神最小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他也最最宠你,将你视如掌上明珠。而我为北海太子,只得整日游离于北海龙宫,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这点,我确比不上即墨。你能在他身边永远也好,他定能舍尽性命护你周全。”</p>
我二人对视良久,看得出他满眼情意绵绵,有不舍也有无奈,目光浅浅,一眼便能看到底,心叹一句同即墨般深邃的目光真是少见。</p>
“那便七日,七日后我再回钟璃”我道,他惊喜一刻,面上愁容尽散,样子倒有些可爱。后,他从宽大的袖口掏出一只小盒,里面装有几个药丹,告于我吃下此药便能在深海中呼吸,他知我不习水性,此药便是予我离去后若是想来便来,他自会时时欢迎。我便收着,这于我来说可是个宝。</p>
“那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备些饭食”他道了句,将我身上被子整理好,便离去了。</p>
榻上微凉,桃花簪味香,屋内空荡荡,有些凄凉。七日,再过七日便能再见他,已然一年多未见,现今想一想便有些无措,不知该以何面貌见他,见到以后又该对他说些甚。他有无变化?这一年多,是否也期待着再与我相见?或许我的问题太多,或许他也只是淡然迎我归去…</p>
仔细瞧了眼这龙宫,装饰的果真是富丽堂皇,墙壁上镶着未曾见过种类的贝壳,顶灯是一颗无比耀眼的夜明珠,诚然亮的很,比钟璃藏书阁的还要亮几分,一颗足以照亮整个寝殿。美是美,奇是奇,奈何只心念霞光,痴于微染花香,思墨衣素染轻扬。</p>
北海龙宫深居海底,出了宫殿的仙障能见的便只是一片漆黑,于我来说想想便感压抑。此处的光大多来自颗颗明亮的夜明珠,日光是见不到了,海底无花,扑鼻的便是一股咸咸的海水味,我这桃花簪味偏甜,味道自是凸显的很。当华璘回来,我便问他能否带我去海平面见一见阳光,他笑着答应,为我端来看似花尽心思做的几道饭菜,吃下了,感觉身子伤痛着实轻了些。</p>
躺了两日,第三日我便能被人扶着下地走动了,在这龙宫转了许久,才感觉这龙宫竟如此之大。华璘在大殿繁忙,我倚着北海一位小仙俾在宫中缓慢遛,居于此的仙民见了我便友好地冲我浅浅鞠上一躬,感觉倒蛮舒服。直到后来走着便遇到一人,样貌与华璘长得相似,只是一双眼睛寒气逼人,倒与华璘相差的多。我顿了步伐,向他行一礼,称了声“二皇子”,他挑眉嘴角一笑,“你便是华璘救下的那位女子?”我点头称是,他笑了几分,“华璘也真是不嫌忙,如此关头还有闲情逸致来与女子双双欢愉”当时我便知他二人有过节,但以为毕竟为兄弟,怨再大也生不成恨,于是便道了句“毕竟情职皆全之人方能称上君子”见他冷笑几声,后便背手走了。此人心术微有生邪,我看出,后又想该是功利攻心,想替了华璘的太子之位,当时竟还信他心本善。</p>
那日华璘回宫便道与我听,说是两日后他便要接过龙印成为北海之主,我应着祝贺,他也欢悦,但静下来仍能瞧出他心怀不安,该也是年轻,大事见的少,顾虑的也多罢。我答应两日后同他入席,亲眼见他成为北海龙王。</p>
又过一日,我自知华璘今日定然忙得很,傍晚时分竟见他回殿中,拉着我便道“今日夕阳甚美,你不是思那日光,此刻我便携你去海面赏夕阳”我点头,他拉着我便走。奔到屏障处我还是抵触了番,他对我笑着,又亲手制了个仙障将我笼了起来,轻轻松开我的手,边道“夕阳虽美也短暂,莫要错过”边闪着些缕金光,龙鳞集体,摇身化为一条长龙,龙角硕大,须在洋中舞,有力的龙爪铺地,龙尾轻甩。</p>
我愣了半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化为真龙,鳞片耀眼,两只眼会神,实美的很!近了他,将手伸向空中,他便俯下龙头,轻贴在我手上,我一笑,轻轻抚了他。后他用龙角轻轻将我挑起,我便骑在他身上,双手紧抓龙角,他摆动身子,用了力,穿过屏障,钻进黑漆漆一片的深海,竖直向海平面冲去。</p>
这仙障隔水相当好,至今未透过一滴,终地让我放了心,海底漆黑,唯有他身边一片金色,也唯有在他身上才安心。不久,仰头一望,便能见光了,金黄金黄,灼灼耀眼,心中不平…</p>
良久终地冲出海平面,正迎夕阳,光辉重耀肤上,甚舒甚暖。海平面与天尽相连,微波的海面映出另一个太阳,如同一整片天拥有两盏世间最最明亮的灯火。</p>
衣袂轻喧水云畔,璘色华颜面微煽。</p>
星辰隐现知澜月,朝花一去人空惦。</p>
寂寞黑夜谁相知,唯有陆花拟心帘。</p>
海尽浪嘲风归去,心思虹光念君颜。</p>
归心似箭。</p>
我二人一直等着日光全然被海水吞噬,只剩下天尽头一缕残光,他转身扎入水,掀起波澜,又仰冲于高空,绕于云间,我只得紧紧握住龙角,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丢飞出去…</p>
穿于空中,一低头,暮色中似是望见海中竟浮着一朵巨花,叹这北海稀奇物真是多,遇个一生都不一定能识齐全。后他便带我至海平面,果真是一朵巨大的长得似荷莲的花,美是挺美,就是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离它愈加近,便愈感心神舒畅,不想离去,盯着那花蕊离不开目光。感华璘幻回真身,轻道了声不好,我想着有何不好,于此真真儿何烦心事都没了。我依着屏障步步向那巨花走过去,华璘来拉我,却被我挣脱开,他又怎知我为何如此执着?</p>
我看见,巨莲之中,屹着一人,清风拂袖,容颜未改,衣衫未改,正转向我,倾颜一笑…</p>
“师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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