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正午,刚刚醒来,如今受伤,果真整个人不精神,缓了许久,披上红衣,出了殿门。</p>
日头正当间,耀的我眯了眼,在庭院间踌躇,最终还是走向了即墨所在之殿。本想着他该一人独步殿中,或枕与塌间,将殿中转了个遍,却未发现他的身影,他又会去何处?正诧异之时,闻琴声传来,心沉几刻,正是他从前奏的那曲,随着琴声一路寻,竟寻到我那**晕厥之处,才明了他意。</p>
立足门前,藏了身影,细闻许久未闻之琴声,自愧不如,我虽比他多了千年阅历,于音乐之域,却不及他十一。他琴中有韵,有情,甚至能够用琴声来决定他人内心所想,实为难得。</p>
于他之前,我听闻最有韵味的琴声便是浮生奏的一曲“海棠落花寂寞时”,曲为他作,名为我取,那日于海棠树下,他舞弄琴弦,恰时海棠落花,正落弦间,随之轻舞,一白衣仙人,一纯色花树,一唱一和,符间清纯。</p>
今日他音实敲我心,我懂他在唤我醒来,懂他琴声中愧疚之意,懂他心中此刻杂乱之情。兀的,他琴音骤停,不久闻他独自轻道。</p>
“今日心不定,或许扰了你休息…”</p>
哪有?分明分明,妙的很!</p>
“怪我,以己之愿将你带上八重天,让你遭受如此莫名刑罚…”</p>
岂会怪你?是我自己存了私心,如今便自作自受…</p>
“小五…若是你恨了我,倦了天界,师父便将你送回凡间,平凡是平凡了些,却也安定,无有那些多的规矩与心机,你也能无虑安稳”</p>
不恨不倦,伤痕累累不惧,无怨无厌,生逢君兮无悔。</p>
“小五,或许那日我便该替你顶下全责,是我游离天规,本想做好一位上神,却无有做成一位好师父…”</p>
我宁愿你未曾登上天刑台,我宁愿独自承受九十九道天雷地火,那要比如今心中痛快的多,你不必做甚,在我心中便是最好,便为天地间至好…</p>
眼角露了笑,轻叹声,离去。</p>
总有感觉,如今,天地间仅剩我孤单一人,冷漠一人,有着千百仙人尊敬,于世闻名,有通天神力,划界之权,却独留一人尽沧桑,怀君在心隐故事,空留寂寞拟苍霓,百路消得茶花吟…心中最最鲜艳之色便是七色双子,目中无有勇气同为**般带有色彩,怀疑自己如何如此千百年。</p>
浮生那里的海棠花依旧开着,定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至院中,立足海棠树下,如今终于树下离了一人,空空荡荡,却满院欣然,实为乐景。正思量他二人去了哪里,方一转身,便见即墨正在身后不远处,伤还未愈便在殿内随意走动,也真是不惧。</p>
“灼光圣神”他倾伏首,与我道了声,我点头应了他的礼节,二人沉默,无语可言,无话可说。</p>
“此处海棠至美,听闻前日育出花仙,总得无有辜负浮生上神一世之期”他道,我无有应答,予他,眼角除了本有的冷漠便一概不知该加些甚。</p>
他面上除了对海棠的欣赏,也瞧不出任何情感波动,“此番本是报以必死之心态,无有思量还会有活下来的机会,多亏圣神,即墨在此谢过圣神救命之恩!哪日圣神需得帮助便尽管道来,即墨定将全力赴之!”我叹了声,望他一眼,“千百年我居于金霓宫,不理世事久了,至当今实也无甚麻烦,用不得消忧解愁,当初救你也只是看不得天宫无形无理的刑罚,你若想谢我,伤好后便回你的钟璃,忘记与我的这一段,且记住我予你无恩,我非重回报之人,只想少一事便是好”</p>
他沉默片刻,又道“于前便知灼光圣神为人冷漠无情,如今知晓,圣神…实是看透红尘,不愿再入足罢了”</p>
我无奈笑一声,无有应答,或许是真,或许是假,至今日便再也不是,这红尘,看来必定要入足踏临一番。</p>
启步,绕于他,擦肩而过皆沉默,同结局一般…</p>
今日觉着身体好些了,便驾云而起,直奔北海,前几日放下的事情该解决了。不久便至北海上空,见如此广阔不见底的深海,心中还是不安,从袖口掏出华璘予我的丹药服了下,下入海中,果真无有呛到一口水。</p>
越是深处光线越微淡,好容易才认清方向,潜下去,便见至深处那似灯火般一片阑珊,夹杂着喜色,该是前几日登基时的彩装还未撤去。</p>
入了屏障才舒了口气,龙宫大门外侍卫将我拦下。</p>
“我要见华璘”</p>
侍卫打量我一番,用刀尖指着我,一面正色,无有言语,我无奈一声,“去与他道,他心念之人出了大事,若是他薄情不肯去救,那便也罢了,不让我去见他,那便让他来此见我,时间不多,麻烦你们尽快转告”</p>
侍卫之中退去一人,赶往宫殿,不久,便带着华衣一人速来,侍卫行礼,单有我直立己身。他无有变化,只是短短几日间多了些责任感罢了,他见了我,愣几刻,即刻下跪于我叩首,道声“灼光圣神”我挑眉,不容易,竟认出我来。</p>
“起来”</p>
他起身,依旧俯身,“方才侍卫无礼,没能识出圣神,罪过罪过!现请圣神移步正殿议事!”</p>
“无妨,几句话的功夫,便在此处说明罢了”我道,他终地直立己身,眼神也不敢于我对视,怕是见过一面,也认不得我的样貌。</p>
“前几日天刑台处罚了一位女子,该是与殿下有关,依我看来,还是殿下亲自一趟去比较好”</p>
“女子?…可是…即墨上神五弟子,无念…?”他话语间微颤,呼吸紧了。</p>
“正是”</p>
他退几步,面上尽是惊恐担忧,“她现今如何?!”</p>
“状态良好,如今在浮生上神处养伤,不久便能醒来,她背负一个误会,一个因殿下而起的误会”</p>
他凝眉,深叹口气“我随你去”</p>
我与他一道直奔天宫,如今他已登上龙王之位,也无所忧虑,便将实情向天帝道了去。真相终地明了,天帝额头冒有冷汗,向我鞠了一躬,“此回实是误会,也是听了他人不确信之语,便信以为真,过两日待无念上仙醒来后定会向她致歉!”</p>
“他人?…何人?”我问道。</p>
“是夭童上神…前些日去魔族递交今年hé píng书信,说是在魔族遇到了无念上仙,便以为她与魔族私通…便引出如此之结果,误会…一切皆是误会…”天帝答着。</p>
我方才大悟,原来此番并不是莫名而起,那日魔族过身眼熟之人便应是她,竟又是她?!我又与她有多大的恩怨,她便如此三番五次要至我于死地!手臂上痊愈不了的伤疤到了如今仍隐隐作痛,她竟还不知足,手段愈加恶劣,甚至如今更不考虑他人…如今我为圣神还好,她需予我行礼下跪,向我问安,当我回了肉身,还不知她要如何明里暗里的刁难…</p>
冷笑轻哼声,甩了甩绯红衣袖,离了天宫,华璘紧随其后。</p>
“劳烦圣神亲自跑一趟北海,最近北海杂事较多,无有将心思放于外界,实是华璘疏忽…”</p>
“近来登基事可顺利?”</p>
“还算顺利,只是事情多而杂,有些茫然”</p>
我应一声,在要与他分道之时,与他道“记得除了身旁祸患”</p>
转了个方向,正要望八重天方向走,听得他在后唤了一句“无念…”</p>
我惊得下意识顿了步伐,微转身望他,只见他回过神来凝了下眉,注视着我,良久,恭身以礼,“方才此句让我想到无念上仙,猛然竟觉出圣神与她极为神似,便脱口而出,是…华璘失礼”</p>
他竟能瞧出,哪怕是一瞬间,怪了,连即墨也无有察觉,第一个识出之人竟是他…罢了,怎说他也不会想到他所挚爱的无念便是这天地间第一圣神…转身御着风,无有回首的踏上归途,心思好容易平静,方才慌乱一时的紧张感随着云间微淡之清风一顺抚去。</p>
归了轩宇殿,方感身心之倦,果然如今身体撑不了太长时间。回殿时逢浮生与海棠,他将我叫住,“方去了北海?身体可有大碍?依我说你该再休息几日,怎的如此着急?”</p>
我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如此与我啰嗦”他一挑眉,“谁让你当年摘了我的海棠花,当时你便应就准备好,这千百年,你可是躲不过了”身后的海棠轻笑,我无奈…“身子已无大碍,再过个几日便能恢复如初”他点头,“晚间我给你炼些助于恢复的丹药,能好的快些”我笑着答应,“近些日不要乱跑,好生歇歇罢”他道了一声,领着海棠悠然离去。</p>
归殿,打远便望见屋内忙碌着一人,近看一身墨色衣衫,微一凝眉,桌上摆着许多菜食,顿了步伐,有些茫然…</p>
“此番是即墨特意为圣神准备,圣神予即墨大恩,无以为报,只得亲手做了一桌饭食,若是圣神不弃,便是予即墨极大慰籍”</p>
我顿几刻,望了他眼,思量,他该是感激我救了他徒儿,而非他己,依他之性,生死皆浮尘,生一回死一回又如何?不过几世轮回!最初的我也如此,只是当生命中出现一位不忍舍去之人,便开始珍惜,不愿轻易离去…想好了一切未来,想好了结局,仍在固执,拼命留下几缕短存的好感,为了何,如今也不那么重要…</p>
“将饭菜分予浮生他们些罢,我曾道,我予你无甚恩德,无需回报”</p>
转了身,衣袂翩起,扰着清风头也不回的离去,眼角冷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