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便被他折腾醒,连早膳也未来得及准备,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听闻这孩子肚子里咕咕的叫,想着天宫大宴,定会准备早膳,我便带他回殿简单整理了衣衫,生拉硬拽将浮生也一同携了去。</p>
“我殿内不缺做膳食材,这一大早,想必你是诚然意识不清醒,为何偏要拽我前去…”浮生一路的抱怨,似是个上了岁数的老神仙,我还未说甚,他便如此念叨个不停。</p>
“你可是愈加慵懒,都已然这个时候还怨言不断,早起些还省了你的事端,何乐而不为?”今日我予他如此道来,怕也是首次与他如此,若不是因这孩子,我定也差不多正午时分才睁眼。</p>
他一通白眼,口中念叨:“这天宫的膳食哪有我做的味美!”</p>
我笑他不知何处生来的自信,无论如何也算是将他带出殿来。</p>
我几人大殿内落了座,即刻便有人将膳食端上来,那孩子眼神一亮,便喊着样样都要尝上一番,我稍一顿首,他便跑去各桌寻吃食。</p>
我也是佩服这孩子的胃口,或许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难以想象,当百年后,他将会成为玉树临风一倜傥少年,那时他便不会再如此缠着我,让我带他到处玩耍,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伤感。</p>
这千百年走来,孩子竟成为了治疗我心病的一味良药,千年前的双子,还有今日的箫箫,无论我遇到何事,心绪如何惆怅,都能在他们无邪的笑容下化解心殇,重归平静。在他们面前我竟丝毫冷不下来,不自觉地便会哄他,对他笑,与他相聊甚欢,这也是千年前的我根本不会想到的。</p>
或许浮生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将箫箫送至彼岸来伴我罢。我不爱说话,更不爱向旁人吐露心声,而最主要的,便是他人也不敢轻易尝试靠近我,更别说是询问我心伤之由。孩子话语天真,神色纯洁,丝毫不畏惧我这天地间第一圣神的名号,觉出我不开心了便直接开口问,或者想尽一切办法来明里暗里的讨我开心。我自知或许他们理解不了太多,但还是更愿意向他们吐露心声,一是不让他难过,二也是让自己心中能够好受些。</p>
的确是味良药,虽不能药到病除,却能够解脱心独。</p>
不久望着他自己打着响嗝自己蹦哒回来,惹我一笑,将他揽入怀中,却清晰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异香,从未闻到过,味道浓得很,稍一凝眉。浮生该也闻出,与我道他该是喝了那茝兰汤,香味甚浓,这菜为天宫独有,也不知天宫御厨放了甚材料,喝上一口香味便久散不去。我放下心,还以为何人予他喂了甚丧命之食…</p>
“箫箫,你可悠着些,每日吃这么多,待你长大后可会变成个胖子”浮生唬起他来。他舔了舔嘴唇,未有理他,接着吃桌上糕点,我不禁一笑。</p>
“你金鞭哪里去了,此次归来还未见你现过”浮生便问。</p>
“留在彼岸了”我递了块糕点予怀中孩儿,他吃的正香。</p>
“彼岸?那金鞭可算是个圣物,你便如此随性的将它留在了彼岸?”他一面的不可思议。</p>
“你认为阴间那些人会如此好心,箫箫才在忘川河五百年,我道一声放了他便能放?”怕他噎到,我便喂了口稀粥予他。</p>
浮生未语,我停下动作,与那孩子道:“自己去huó dòng下,别跑远了!”</p>
他点头又蹦又跳的离开,我正了神情,“你可知怎样能废掉他与昊天塔那契约?”</p>
浮生摇了头,“这千年来我寻过不少老神仙,也走过许多掌管上古神器的仙家,可皆无有结果…”</p>
我有些茫然,“那还能有谁知晓…?”若我归来,却找不出能救他的法术,这忘川河千年算是白呆,他千年之罪算是白受。</p>
正当时,门童一句:“凉尘圣神到!”收入我耳,浮生嘴角微微一翘,对我使了使眼色,道:“他可能知晓”</p>
我转首望向他,他凌步入殿,一回首也正望向了我,四目相对,他面色惊异,有些激动有些无措。我也有些诧异,记得从前他也是不喜参与这群仙会这等热闹之事,怎的今日也来凑这个热闹。此次群仙会可真是空前繁盛,怕是这天神二族称得上名的神仙皆来了。</p>
他缓步走向我,唤我一声,问候我归来。我顿首予他,“你怎今日有时间来凑这个热闹?凡间之事忙完了?”</p>
“凡间事永也忙不完…”他垂首,又忽的想起了甚,与我道:“你曾相救的那位凡人,来生归世时我恰遇他魂,便已将他安排至一个好人家,你莫要再忧心”</p>
我点头道了声谢,他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与他时间最长,打小便在一处,但可能是性子不太相合,每次总是聊不到尽兴处。</p>
熟是太熟,陌也甚陌。</p>
“你来了也好,我正有事问你”我道,“你可知那昊天塔契约如何废除?”</p>
他凝了凝眉,“废除之法我不知晓,不过这上古神器便有一通性,若是能解封了此神器,那这契约定也就不复存在”</p>
我与浮生对视几刻,眼神中皆犯了难,若是真以契约所定,那期限也该是将近,破解之咒却丝毫无头绪,当年凛然圣神解封神器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而今凛然圣神已去,破解之法也随之消失多年,如今想完全解封昊天塔,可是世间至难一事。</p>
凉尘轻叹,“这术法,若是还存在,唯一可能便是于钟璃藏书阁”</p>
我恍然一惊,凛然圣神留下之物皆在钟璃,即墨若是能够知晓定下契约的法术,那解咒之术唯一的可能便是于藏书阁,但我又如何能够去到钟璃?…</p>
思量一番,这群仙会还有三日,即墨回殿的可能性不大,他此次无有将无私几人带来,此刻宫中该是只有他四人还有双子,若是趁这几日去一趟,成功的可能性估计会大些。</p>
待凉尘去寻天帝议事,我便与浮生说我打算去一趟钟璃,他挑了眉,嘱咐我让我尽快些,此次即墨来仙会目的并非参与天族正事,谁也不能够保证他能够在此呆满七日。</p>
我顿首道声知晓,那便今晚罢。</p>
晚时天色渐黯, 黄昏夕阳映射入殿,浮生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招呼箫箫过来,只见他端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走来,老远便能嗅到那股异香,真不知他怎迷上了如此之食。</p>
他放下那茝兰汤,钻进我怀中,我对他轻道:“箫箫,今晚你去找浮生可好?”他撅着小嘴,一个劲儿地问我是否嫌弃了他,还向我保证不再会将我吵醒。</p>
我笑着与他道我只是今晚有事回去的晚,让浮生哄他入睡时间不会太晚能让他睡饱。他才明白的点点头,起身要离去,却不料打翻了桌上的茝兰汤,汤汁浸入我衣衫,香味弥漫。我感这汤还有些温度,即刻询问他是否被伤到,他摇着头,予我道歉。我怎可能与他生气,无事便好,略施法术,将衣衫烘干。</p>
收拾好了一切,起了身浮生便将我唤住,“你这衣衫虽是干了,味道却仍浓得很,你是想去钟璃散散味道,留下些记号生怕他们不知道?”</p>
我意识到,便决定回趟金霓,“金霓寝殿柜中有一盒子,你去打开看看,或许能派上用场”浮生道,我答应。千年前我走后所有之物皆是他为我收拾,或许为我留下了些甚。</p>
从天宫hòu mén而出,直奔九重天,正见夕阳隐入云间,留下整片天空的余晖,脚下云边被染得辉煌,天宫被烟霞笼罩起来,也算得上一美景。</p>
不久便达金霓宫,换了身衣衫却发觉这味道并未散去,仍旧沾染一身的香气,与方才并与差别,这味道如此独特,若此次去钟璃出了甚差错,定会予他留下明显痕迹。正无措,想起了临行前浮生所道,便开了柜门打开盒子,一股浓郁桃花清香扑鼻,便怔住…</p>
竟是桃花冰簪。</p>
努力回忆,算是记起了些,千年前走前那天下大雨,我晚间去浮生殿中让他给尉泠送双子花,浑身湿透,那日魂不守舍,浮生便该是那时将冰簪留下。</p>
唇角翘了翘,将冰簪插入发间,果然抵去了身上那异香,心念钟璃宫桃花正旺,气味浓烈些也不足为怪。</p>
再出门时天已然全黑,各路星君赶着正去天宫盛宴,星斗不现,于是今日便成了窥窃好时机。钟璃宫亮着灯,我越墙而入,藏书阁的灯分外明亮,刚入此,我心便有些偏离来时目的,不免紧张的轻颤…</p>
钟璃夜晚也是那样的美,不需星斗衬托,各宫殿内灯霓不凡,夜明珠竟也显得有些苍白。千年前晚间,当我心思不宁,当我入眠不能,现今我脚下的道路便是我每次徘徊之径。</p>
再过一个拐角便是惜殇,我拼命忍住不去思念,可当至惜殇殿门前,我竟还是停下了脚步。双子花依旧枝出墙头,将我赤色红瞳映得绚丽,双子花味扑鼻,如此熟悉。殿外仙障撤去了,如今也只是跻身于无数大殿的普通宫殿。</p>
我告于自己,只进去看一眼,看看我的墓碑上是否尘迹离离,看看双子树是否亭亭玉立。</p>
悄身入了惜殇,景色依旧,有人居住的痕迹明显,还好,一切还未有我所想的那样狼狈…</p>
心微动,凝眉。</p>
双子依旧,惜殇依旧,恨回首,时过境迁。</p>
斜阳如故,霞光如故,唯奈何,物是人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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