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马车却走得异常平稳,宽大的车厢里唐禹和林长戎对坐,身前的棋盘上黑白棋子交错如山更是安定。
“唐兄,此去可有把握?”林长戎抬手落下一子,声音沉厚。
唐禹没有急着下子,抬头笑道:“有王爷相助,当然十拿九稳。”
“哈哈哈,你可别指着我,虽然这里是我肃州治下,可这冲云观也是名满天下,人家就是不给我这面子,我也是无可奈何!”
唐禹不再看林长戎,低头一子落下,感叹道:“想必冲云道人就算不挂记社稷,也是心怀苍生的!”
林长戎笑笑,很快落子:“我真的不明白,唐兄怎么就这么着急?连府邸都不去看,今日非要拉我上山?”
唐禹这回头也没抬,棋局对他很不利了,开口却是闲话家常般:“王爷你是不知道!这几年南方民乱不绝,唯有建立了学宫的州郡相对安稳,这些学生还能组织起亲军平乱。当然,陛下并非不信任王爷,肃州的学宫不就是王爷的学宫吗?效忠朝廷的修士越多,助长叛乱的修士就越少,王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这一手想了很久也没落下去,又开口道:“朝中诸公又多是碌碌无为,只有我这一把老骨头尚且还好驱使!皇上还指着我早点完成这里再去别处呢!唉!也不知道我被累死了,谁还有这份忠心。”
林长戎没有接唐禹的话,只是一番夸赞:“唐大人如此忠义,长戎当真佩服。能与大人结交真是三生有幸!”话锋一转又道:“不知令千斤可否婚配?”
唐禹终于抬头,诧异的看着林长戎:“这实不相瞒,这个女儿的婚事我还真的做不了主!”
此时在王府东院,唐媛正在和林墨讲道理:“你可能还小不知道,姐姐今天告诉你,拳头就是道理,你既然打不过我,又不想喊姐姐,这是不对的。”
跟媳妇服软不丢人,跟媳妇服软不丢人!在疼痛的驱使下林墨很快完成了心里建设,一声姐姐喊得很痛快,只是这种事情有外人在场就比较尴尬了。
云鉴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周围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对这种场面没有应对的方法,不自觉的转身看看孔逸,这个老狐狸只是摇摇头跑的很快,让云鉴很失望。
林墨收回手还是疼的在地上滚了两圈,注意到云鉴直勾勾看着他,这才忍住不叫唤。
“同为男人这种事应该能理解吧!”林墨想着给云鉴憋了一个客气的笑容,然而云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并没有还他一个理解的笑容。
幸好媳妇懂事,一句话把这个尴尬揭过去了:“快起来带路,我饿了。”
林墨这次被整治的很是服帖,主动提议既然要出外游玩,干脆就出去尝尝地道的西北小吃,不要在府里吃了。
不知道是收了个小弟很开心,还是出去玩很开心,唐媛显得很兴奋,一路催促着快走。云鉴却像个老官员一样不紧不慢跟在最后,这让带路的林墨很为难。
出了王府大门不过两条街就到南街了,这里是清晨的定远最热闹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摊子摆着各种美食。
人潮中唐媛左右穿梭,似乎每一个摊位都要挤进去看看。林墨只好陪着云鉴慢慢走,看到他眼神里全是茫然,笑道:“殿下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吧?”
云鉴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感叹道:“王爷治下真是一派繁荣景象,不愧是国之栋梁!”
这话听得林墨有些发愣,认真的看了看云鉴便没有再接话,心里默默确认这个人没办法聊天
“弟弟我要吃这个。”
唐媛终于停下来了,这是一个豆花摊子,两人环抱的大笼屉堆得比她两个还高,腾腾的冒着热气,清晨的定远凉意还是很重,这里围的人也特别多。
老板是个有见识的,看到林墨一行的打扮,便赶跑了几个熟稔的街坊腾出一张小圆桌,呵呵笑的合不拢嘴,招呼道:“少爷xiǎo jiě坐这,坐这!”
这次云鉴倒是第一个过去坐,唐媛则是一直跟着老板好奇的这看那看,林墨犹豫了下还是选了个好伺候的跟过去,相比那边会打人的,云鉴这个孩子真的好!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没一会儿唐媛就蹦蹦跳跳回来了,嘴里絮絮叨叨居然是咸的,好神奇之类的,老板捧着硕大的木盘跟在身后,层层叠叠居然摆了十几碗,这一桌子顿时引人注目。
这个乡巴佬被人坑了!这是林墨的第一反应,板起脸看着老板。老板的脸皮很厚,比先前笑的更灿烂:“这位xiǎo jiě说了,她是南方人,没有见过咸的豆花呢,让小的把每种味道都做一碗!”
好吧!这个解释无懈可击,他又看向唐媛:“你吃得完这么多吗?”
“为什么要吃完?”
唐媛和云鉴几乎同时开口,林墨从他们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乡巴佬本人。
这就不讲道理了,林墨站起身鄙夷的看着他们,架势摆的很足,他会的诗很少,但很有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带回去给下人呀!他们也都没吃过。”唐媛回答的很快,很有道理。
云鉴原本面露愧色,听到后立刻就站在了强者一边:“唐姑娘所言极是。”
“嗯!也对,是我误会姐姐和殿下了。”林墨看到唐媛粗鲁的撸了下袖子,撇撇嘴赔礼道。
热腾腾的豆花倒上辣油真的很香,林墨这两天被气的够呛,吃起东西来很有报复的快感,只是无论再怎么努力第三碗也实在吃不下了。
抬头看唐媛的食量让他目瞪口呆,他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打不过人家了,再看看右边这位,绝对好欺负,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嘴像极了院子里的小麻雀。
唐媛吃完开口问道“接下来去哪?”
林墨看着云鉴一筷子一筷子嘬豆花,心里一阵盘算,小麻雀身份尊贵可不能到草原上瞎逛,那只能上山了,想到这里不禁记起怀中的铜铃,灵机一动开口说道:“我带你们去云龙山逛逛?那里相传是瑶水源头,不仅灵气葱郁,许多地方更是美不胜收。”
“走吧!走吧!”云鉴一听到瑶水源头难得的兴致高涨,丢下筷子就说饱了,惹得林墨和唐媛都奇怪的看着他。
云鉴也发觉不妥,赶忙调整了声调眨眨眼:“真的饱了!”
事实证明认怂在人生中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堂堂镇北王世子沦落到两手拎着食盒跟在别人后面当杂役。
所幸时间还早,王府也没有太远,如果被熟人看见以后再定远也就不用呆了。
“哈哈哈!吩咐送去东院吧,按少爷说的备两匹马一辆马车给他们。”管家接过食盒的时候脸黑的都要青了,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夫人居然听完笑得很开心。
“如此神俊!怪不得北军能百战百胜,真乃国之利器也!”林家的马每匹都很高大,看得云鉴一阵羡慕,围着白马转了好多圈开口赞叹。
林墨撇撇嘴没有理他,他生气刚才吃饭的时候云鉴没站他的队,更要命的是说起话来真是嗯按玄月的话就是说话能不能简单点!
他扭头看向换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唐媛,挺拔的身姿,配上精致的五官又是另外一种风情。“我再给你喊个车夫吧?我真不会赶车!”
当然,真实原因是打杂的活真的不能在干了,刚才一向卑躬的管家居然狠狠得瞪他一眼。
唐媛鄙夷一眼没有理他,亲自动手三两下就把马套卸了下来,再翻身上去,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让林墨一阵叹服。
少年几人鲜衣怒马绝尘而去,风迎面吹来洗去了林墨几日来的憋闷,他不由得催马更快,心中记挂的却是兰溪,可他并没有想起,原本与他约定一起的人。
林立就像被全世界遗忘的人,受罚后独自忍着痛涂抹着药膏,他没有再出过房间。
早上传话的仆人说话很不客气,施刑的老妇是真的用尽了全身力气。尽管平时他多么施恩与人也只是换来一时尊重,每到触怒长辈时他们甚至连喊一声少爷都不会。
他一边擦着药膏一边狠狠得念着:“恶奴!恶奴!恶奴!”念着念着似乎手上就不那么痛了。
好一会儿,林立放下药膏另一只手抓过床头的玉牌轻轻摩挲。
他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回到房间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修炼仙法,一遍又一遍喊了斩界诀,也刺破了手指滴上鲜血,打了一盆水来将玉牌沉入水中,甚至拿火折子轻轻烤了一下,可是青绿的玉牌无论他如何施为都没有一点反应。
这让他几乎陷入疯狂,这个玉牌是他全部的希望,不想再吃的肥胖像一个小丑!不想再见人都笑像一个傻瓜!
王府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监牢,他已经十八岁了,几个叔叔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都已经入伍修行,只有他被关在这里,不许入伍,不许科举。
这个监牢里唯一对自己好的只有三叔,他一笔一划教会自己写字,他说:“练字练得是心性!你不要怪人,命是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