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就那么平静的坐着,说明什么?说明她早就知道封妃的圣旨会被收回,裴境泽眸光沉了几分,心中愈发的确定,昨日皇上召见初雪,初雪肯定是答应了皇上什么条件。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已经发出的圣旨,绝没可能收回。
封妃不算大事,但圣旨却是一国之君的命令,哪有下达了命令,又收回的道理,帝王的威严和权势摆在那儿,可是,皇上偏偏就收回了圣旨,初雪付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她的沉默,让梁亦玄铸锭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她真的与父皇做了交易。
“初雪,你答应了父皇什么?”梁亦玄面色难看,起身走到初雪面前,单膝落地,正好与坐着的初雪平视,大手握住初雪纤细的肩,追问:“告诉我,你答应了父皇什么?”
“殿下。”看着梁亦玄的脸,初雪说道:“你别问了好吗?”
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丝请求,梁亦玄心中怒气飙升,无处可发,阴郁之极。
她要他别问,她竟然要他别问,事关她呀,他怎么可能不问,看着她清澈的眸子,他终究还是不忍心逼她,深吸一口气,梁亦玄点头说:“好,好,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他可以不问她,回宫后,他问别人。
“不止是不问我,也不能问别人,殿下最好当没有这回事。”初雪得寸进尺的要求。
梁亦玄一怔,坦然承认。“初雪,我只能答应不问你,但要当没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他知道初雪这样要求是为了他好,可他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梁亦玄的心泛着酸涩的痛,她何其残忍,自己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也不让他去问别人,还要他当做没发生过,发生过的事情要当没发生,本就很难,尤其还与她有关,更是难上加难。
做不到啊,做不到。
她想阻断他的后路,他也坦然说做不到,眸光定定的落在面前男子俊雅的脸庞上,初雪握着药膏盒子的手颤了一下。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做到。”他眼里的痛苦,初雪不是没看到,不过她选择忽略。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做到。”梁亦玄低低的重复她的话,接着苦涩一笑,握住她肩的大手松开,缓缓滑落,初雪却在此时,伸手抓住了他下滑的大手,水眸定定地看着他。“殿下,初雪请求殿下忍耐些时日,到了你该知道的时候,初雪会亲自告诉你,现在,不要问,也别再过问此事,尤其是在宫里,殿下好不容易得到皇上的信任,别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弄的功亏一篑。”
无关紧要,她竟然说她的事情,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梁亦玄瞪大了眼睛看着初雪,被她握住手时的喜悦被痛苦取代,痛苦来的那么快,那么急,他,措手不及。
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梁亦玄抽回被她握住的手,转身走回椅子边坐下,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初雪。”还算冷静的裴境泽,走到初雪面前,深邃的眸光,复杂地看着她。“我们是最了解皇上的人,明白要他收回已经下达的命令,很难,除非你提出的条件让他满意,可是初雪,他现在是满意了,以后呢?没有人能保证他不会后悔,连皇上他自己也保证不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裴境泽不希望发生在初雪身上。
“以后的事情太长远,我看不到,也顾及不到。”顿了顿,初雪声音清淡的说:“我只能先解决眼前。”
“是人都会贪心,你退让一次,以后就会有很多次。”裴境泽叹息一声。“最后牺牲的还是自己。”
“裴大哥。”清澈的眸子望着裴境泽,初雪说:“人这一辈子,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要失去一些东西,一直在失去与得到中循环,我想要得到我要的,必然要做出一些牺牲,同样的,皇上想得到他想要的,也要做出牺牲,这是自然规律,天道循环。”
裴境泽无语了,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倏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梁亦玄没有说话,沉沉的眸光看着初雪,复杂和矛盾取代了往日的温柔。
三人各怀心思,前厅里陷入死寂,不久后,梁亦玄与裴境泽要离开,初雪一路送到大门口,很巧的,与正回府的赵王妃,赵子敬,赵凝雪碰个正着。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赵王妃和赵子敬以及赵凝雪,就在门口跪拜见礼。
“起来吧。”随意的摆了摆手,梁亦玄转身看着初雪,嘱咐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出状况了。”
“是。”嘴里这样应,初雪心里其实有些不平,他这话说的好像她总是出状况一样,安的什么心呀!
梁亦玄满意的笑了笑,朝马车走去,裴境泽看了梁亦玄的背影一眼,走到初雪面前。“最近帝都不太平,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
把她当成小孩啊,都来嘱咐,初雪好脾气的点了点头,应道:“是。”
“别光说是,要记住。”不满意她的敷衍,裴境泽加重了语气,但语气里透着的浓浓关切,不容忽视。
“裴大哥。”见他对初雪那么关心,赵凝雪看不下去了,娇声问:“露雪好吗?她好久没有回来了,我们怪想她的。”
露雪两个字让裴境泽的眸光闪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初雪清楚地感受到,裴境泽不高兴了。
“她很好。”裴境泽淡淡的说:“而且,我裴王府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想回来便回来,同样的,你想她,也可以去看她,裴王府随时欢迎郡主大驾。”
没有听出裴境泽话里的讽刺意味,赵凝雪还想说什么,却被赵王妃给阻止了,看着裴境泽,赵王妃笑容得体。“凝雪不懂事,裴世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裴境泽现在跟赵初雪打的火热,凝雪一再提起露雪,只会让裴境泽更加反感,她可不希望女儿得罪裴境泽。
整个帝都的人都知道,裴王府唯一的世子,嫡世子裴境泽惹不得。
赵子敬站在一边,跟个没事人一般,不参与谈话。
裴境泽不语,眸光始终落在初雪身上,直到马车里的梁亦玄派人来催,裴境泽才深深地看了初雪一眼,步下石阶朝马车走去。
马车缓缓启动,行进中车轱辘发出沉闷的声响,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客走主人安,基于礼貌,初雪对赵王妃福了福身,带着软玉朝里走。
“赵初雪,我让你走了吗?”冷冷的声音出自赵王妃之口,瞪着她背影的双眼,犀利如刀。
在感恩寺里,接到德妃传来的消息,赵王妃胸口就憋了一口气,匆匆赶回来,又碰上她送太子和裴境泽出门,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赵王妃就想不明白了,赵初雪除了漂亮一点,有点小聪明外,哪一点都比不上她的女儿凝雪,可偏偏,太子殿下,裴境泽,赫连彧,甚至是首富欧阳狄洛,都对她礼遇有加,简直没有天理。
这些也就算了,赵初雪的运气还该死的好,她与德妃选定日子送她入宫,一切都准备就绪,临上马车前,赵子钏回来了,成功为赵初雪解了围,这次,赵初雪都入宫了,到了皇上的地盘,本以为她再也出不来,谁知道,她不但出来了,还神通广大的说服了皇上收回封妃圣旨,都什么事儿啊!
好似,不管她多么周密的计划,赵初雪都能化险为夷,想想就觉得气愤。
停下了脚步,初雪站在原地,没有转身,静静地等待着。
赵王妃无心在意她的无礼,缓步走到初雪面前,双眸鄙夷的看着初雪,重复问:“我让你走了吗?”
“王妃也没有不让我走。”神色平静,初雪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敢顶嘴。”赵王妃面色阴沉,可恶,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敢不把她堂堂的王妃放在眼里。
“不。”初雪摇头。“我只是在回答王妃的问题。”
实事求是,哪儿来顶嘴一说。
这简直是睁眼说瞎话,赵子敬和赵凝雪兄妹俩,心里同时如此想。
哼了哼,赵王妃问:“你很得意是不是?”
皇上虽然收回了封妃的圣旨,难保不会再发下来,她得意的太早了。
“初雪不懂王妃的意思?”看着面前因为赶路,一脸疲倦的赵王妃,初雪装傻。
昨日国宴上,赵露雪用药粉陷害她,不知道是不是赵王妃授意。
“明白人面前不说暗话,你装蒜也没有用。”赵王妃恶毒的说:“不过,咱们的皇上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出尔反尔的事情做过不少,你得意不了多久。”
现在不用进宫,不表示以后也不用,赵初雪已经被皇上惦记上,这次她逃过去了,她不信她次次都能逃过。
“王妃说这话,也不怕隔墙有耳。”初雪好心的提醒她,说话注意用词,喜怒无常,出尔反尔,都不是可以用来形容皇帝的,哪怕那是真的,也不能说。
“本王妃说什么了?”赵王妃笑着问。
她这是要赖账的意思?初雪顿时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
“王妃说的极是。”点头附和,初雪眸光看向跟赵子敬站在一起的赵凝雪,笑的很诡异。“凝雪妹妹真是越来越水灵,越来越漂亮,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初雪这个姐姐才是。”
突然被夸赞,赵凝雪一脸懵逼,感觉有些飘飘然。
“你什么意思?”赵王妃沉声问,笑容僵在脸上,凝雪的容貌属于上乘,但跟赵初雪一比,显然没有赵初雪美,赵初雪如此夸赞凝雪,一定不单纯。
还有赵初雪的笑容很诡异,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封妃的圣旨收回,初雪不必进宫了,赵德妃欠皇上一位美人……”故意停顿了一下,初雪笑着问赵王妃。“王妃觉得,赵德妃会选上谁?”
凝雪,答案十分肯定。
看着赵初雪离去的背影,赵王妃捏紧了手里的绢帕,突来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
“母妃,母妃。”赵凝雪连续叫了赵王妃两声,赵王妃才缓缓把眸光落在自己女儿脸上,颤抖的手抚上女儿细嫩的脸颊,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的女儿绝对不可以入宫为妃。
“敬儿,你马上去库房领些山参,燕窝,然后去丞相府看你外公外婆,闲聊的时候,记得提醒他们凝雪已经长大,露雪比凝雪小都成亲了。”赵王妃迅速的吩咐着,交代完儿子,转头看向女儿。“凝雪,你赶紧回房换一身好看的衣裳,随我进宫。”
“母妃,我们才刚回来。”赵子敬第一个抗议,他疲惫的只想躺下休息,不想去看外公外婆。
“母妃。”赵凝雪也是一脸疲倦。“明日进宫好吗?”
虽然她很想随母妃进宫,因为宫里有珉哥哥,可是,她才回来,因为赶路脸色憔悴,她不想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出现在珉哥哥面前,会被嫌弃的。
“你们两个啰嗦什么,还不快去准备。”赵王妃生气的低吼,都火烧眉毛了,他们还给她啰嗦,叫她如何不生气。
赵子敬和赵凝雪被吼的面面相视,都不明白母妃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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