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边,小茶楼上很冷清,就只有一张桌子边坐了两人。
坐在四方桌边,初雪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满面笑容的男人,锦衣华服,五短身材,一双贼眉鼠眼很符合商人的标准,他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跟她推销这座茶楼的风水有多好,多好,只要她买下来,无论做什么生意,都稳赚不赔。
可笑了,生意赚钱与否,跟风水没有关系,跟经营的人有关系,还有天下间没有一种生意是稳赚不赔,这老板越吹越玄乎。
看看他这冷清的茶楼,就知道他的经营有多失败。
“赵老板,您往窗外瞧瞧。”一脸赔笑的男人,伸手指向窗外,那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水域。“前方是护城河的主流,从运河分流下来,不是我自夸,只有我这一家店的窗户是朝着主流开的,从窗户看过去,一望无垠,水天相连,也不失为一道风景,左面不远处就是帝都最大的码头,每天船来船往,人来人往,交通非常便利。”
男人一双贼眉鼠眼,直直看着对面坐着的白衣公子,白衣胜雪,眉清目秀,一双清澈的大眼好似能勾人心魂,双颊白润如玉,朱唇红似樱桃让人忍不住想采摘,这样的容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就是妖孽。
与如此一个俊俏到,比女人还好看的绝色男人谈生意,简直就是折磨。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差点把他当成女人,直到他身边的书童说,绝色男人姓赵,是来买他的店铺的,他才不得不接受他是男人的残酷事实。
“的确很便利。”看着湖面,初雪微微一笑。“张老板把小楼建在这里,因该是有长远打算的,为何要卖楼呢?”
对于男人惊艳的目光,初雪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不在意,因为在意不过来,所以不在意,很早她就知道,自己即使穿了男装出门,依旧会惹来不少人的惊艳目光。
有时也会遇到色胆包天的人想调戏她,不过都被软玉教训的不敢再造次。
“一言难尽啊!”被称为张老板的男人叹息一声,想到初雪附和的话,赵老板顿时眉开眼笑。“如果赵老板还算满意,咱们这就把转让合同签了,可好?”
“不急。”初雪淡淡的笑了笑,冷风吹过,脸颊有些刺痛。
不急,怎么能不急呢?男人压下心中的急躁,小心的问:“赵老板还有哪儿不满意吗?”
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这个猜测让张老板有抹汗的冲动,大冷的天,他哪儿来的汗水可抹,不过是心里作用罢了。
“好像快要下雨了。”答非所问,初雪望着天空中不知打哪儿飘来的一大片乌云。“雨天的河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字,美。”望着天空中的乌云,那是大雨将至的前兆,张老板无比骄傲的又开始吹嘘。“雨天的景致,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这清澈的河面,一层层的波纹十分绚丽,据可靠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向皇上提交了运河水位提升计划。”
张老板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好似这个消息只有他一人知道似的。
站在主子身后的软玉,听了张老板的话,嘴角抽搐了几下,没有点明。
看着张老板神秘兮兮的眼神,初雪只觉得好笑。“是吗,那我真要好好考虑一下,免得今天才买了楼,明天就被朝廷征收了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老板错愕,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多此一举,差点说漏了秘密。
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传来湿润的气息,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初雪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软玉看见了,急忙走过去想把窗户关起来,身后响起她家郡主的声音。“别关窗户。”
“可是……”手僵在窗棂上,软玉转头看着自家主子,不明白,郡主明明感觉到冷,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关上窗户。
在郡主坚定的眼神中,软玉放弃了关窗户的想法,垂手走回郡主身旁站着。
大雨就要来了吗?初雪看着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逐渐靠岸,船上的人纷纷朝就近的房舍避雨。
很快的,一滴,两滴,眨眼间成串的雨珠洒落河面,溅起一个个小水窝,顷刻间小雨变大雨,坠落河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下雨了。”张老板笑着说:“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雨天路也滑,赵老板要是不嫌弃,就留在我这小楼,我让厨房做几道下酒小菜,咱们小酌几杯。”
请吃饭与请喝花酒都是经商必备的手段,张老板想,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他就先请这赵老板喝酒,日后卖楼也能好说话些。
“出门的时候吃了些点心,现在不饿。”初雪婉言拒绝。“张老板的好意,赵某心领了,坐坐喝茶就好,喝酒就免了。”
张老板还想说什么,却被楼梯口走来的高大身影给打住,他愣怔地看着朝这里走来的俊逸男子,那人,那人不是……
俊逸男子一身黑衣,站在桌子边,给人强大的压迫感,倏然站起身,张老板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软玉看到站在桌边的男子,心跳顿时加速,赶忙伸手推自家主子。
“什么事?”欣赏风景被打断,初雪不耐的转头看软玉,不期然看入站在桌子边的男子眼里,那双眼睛她很是熟悉,时而温暖,时而冷漠疏离,就连冷峻的眼神都跟主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唰地一下,初雪站起身,看着赫连彧,一身色黑锦袍,及低调又神秘,不过,她清楚的记得,梁亦玄和裴境泽来看她的时候说,赫连彧去查案了,他查案查到这里来的吗?如果不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清,赫连彧暗沉的眸光掠过桌上的茶杯,落在初雪绝美的脸上,眸光里闪耀着点点星芒,她最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为什么要带伤出门。
昨日在宫里被猫儿抓的伤还未好,今天又换了男装跑出来溜达,她还当不当自己是伤者了。
“谈生意。”初雪简洁的回答,不管赫连彧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茶楼里,能遇上他,她心里就是高兴的。
曾经,她很大声的宣布要追求赫连彧,结果却一直没有行动,后来又被赵德妃陷害,被皇帝贴上了标签,现在标签卸下,她终于可以付诸行动了。
张老板瞪圆了一双鼠眼,不敢置信的望着初雪,对面这个男子,就是赵老板,他,他竟然认识赫赫有名的将军,赫连王爷。
赫连王爷在帝都百姓心目中,就像神一样的存在,认识他,那是天打的荣宠。
“大雨天,你谈什么鬼生意。”一听她说谈生意,赫连彧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的确算一个理由,但,不够充分。
生意什么时候都可以谈,不必非要在今天。
还好赫连王爷说的谈什么鬼生意,而不是跟鬼谈生意,张老板自我安慰,接收了一记冰冷的视线,张老板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了下,赫连王爷那眼神好可怕,他好想逃走,越远越好。
“我出门的时候,没有下雨。”初雪陈述事实,她可不接受不真实的指责。
出门时没下雨,不表示出门后不下雨,这点常识她不懂吗?赫连彧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置一词,冷峻的眸光扫向张老板,张老板被吓的不轻,撒腿就跑掉。
“你把他吓跑了。”坐回椅子上,初雪笑不可仰,那张老板的胆子可真小。
“很好笑吗?”赫连彧黑着脸问。
“好笑。”初雪诚实的点头,见赫连彧脸色更黑,眸光中还隐约跳动着不知名的火焰,初雪马上意识到,自己惹他不高兴了,思绪转换间,她就想到了办法,把注意力转移到软玉伸手。“软玉,你说好笑吗?”
郡主,你怎么可以害奴婢?奴婢可是你的贴身丫鬟呀!软玉心里苦啊,郡主的声音再甜她也装着没听见,只希望郡主能良心发现的放过她。
“软玉。”软玉不说话,初雪偏偏就不放过她。“你还没有回答本郡主的问题。”
郡主两个字是提醒软玉彼此的身份,软玉真的很想撞死,免得被郡主拿来当挡箭牌,她又没有嘲笑赫连王爷,凭什么要承受后果。
“赫连王爷一定口渴了,奴婢去楼下端茶水上来。”匆匆的说完话,软玉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没义气的家伙。”初雪低声抱怨,软玉是她的贴身丫鬟,为她分担一点赫连彧的怒气,会死吗?
“你的伤怎么样了?”赫连彧状似不经意的问。
啊!他问她的伤是不是说明,他其实没有在生气,初雪片刻的愣住后,回答说:“已经没事了。”
“带着伤,冒着雨,出来谈生意,你有那么缺钱吗?”赫连彧语气加重,对于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做法,十分不满。
“我已经说过了,出来的时候没有下雨……”打住解释的话语,初雪想,他要是信她,她不必解释,换言之,他不信她,再多的解释在他眼里也都是借口。
他既然认为她缺钱,就让他这样认为吧,反正从昨天起,她就开始缺钱了。
初雪不说话,赫连彧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僵硬。
“见到你,我其实很高兴的,我很想告诉你,我昨天打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即使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最终是我赢了,可我还来不及说,你就与我争执,我又不高兴了,又不想说了。”低低的声音透着无力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初雪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看着赫连彧的脸。“赫连,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追你。”
这样问其实很傻,可初雪就是忍不住想问问,她与赫连彧之间隔着的不是年龄问题,而是时空的距离,她所看过的那些追求人的方法,在这里不知道好不好使。
所以,她想听赫连彧亲口告诉她。
赫连彧震惊的看着她,久久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说话,她说见到他,她其实很高兴,她的高兴为什么如此简单,只是见到他,她就高兴,他无法理解。
还有那句,她该如何追他,他是有听没有懂。
赵初雪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本书,每一页都是新鲜的,是古怪的,也是看不懂的。
“上午的时候,太子殿下和裴大哥去了赵王府,唯独你没去,我有些失望,他们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皇上收回了封妃圣旨。”顿了顿,初雪望着赫连彧,浅浅的笑。“其实我更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即使,我事先就知道了,昨天就知道了。”
上午没有去赵王府,是因为他有别的事要办,这个不需要同她解释,封妃圣旨被收回是今日早朝过后的事情,她昨天就知道了,显然,她与皇上做了交易,赫连彧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想问她用什么跟皇上换了自由,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又是一阵沉默后,初雪仿佛是想通了什么,朝空中打了一个响指,直接宣布。“你不回答,我就按照我的方式方法来追你,你可要有心里准备哟。”
看着她笑米米的下战帖,赫连彧心中竟然升起一股雀跃来,他觉得,赵初雪不正常,自己也跟着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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