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法拉玛少有地睡了个好觉。在黑精灵的地盘,经常会遇到半夜的严查和搜捕,因此他的刀从不离身。回到家中,虽然由于往日的习惯,他的神经依旧紧绷,但已经不必像当初那样时时刻刻提防黑暗中不知何处袭来的刀剑。
梳洗完毕之后,他拿过仆人准备好的毛巾擦了下脸,换上了向国王汇报时的正装,然后径直去吃早餐。
因为母亲作为施法者的缘故,法拉玛一家的习惯都相当清淡,几片烟熏的鱼肉,白水煮过的蔬菜和烤过的白面包,再加上一杯加了蜂蜜的茶。
比精灵们的饮食要文明得多,精灵们才是真正的野蛮人罢。
法拉玛一边吃一边恶意地想着。
用餐时,法拉玛的一家都颇为安静。似乎是不想打扰这家庭的片刻温柔。
用餐完毕,鲁丁用餐巾擦了擦嘴,说道:“今天的早会陛下破例推迟,让你单独去见他,你就坐我的马车去吧。”
法拉玛点头答应。
简单的早餐吃完之后,法拉玛走出饭厅进入庭院,管家已经把马车准备好等他了,他便踏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早已熟悉路线的马车夫赶起马车,向王宫驶去。
去王宫的路并不远,事实上,法拉玛的宅邸是离王宫最近的几间之一。作为一座依山而建的港口城市,王宫几乎在索特恩山顶的最高处,宫廷里的贵族们则居住在山腰,之前响彻港口的教堂钟声,也来自于这里。这里有整个拉努尔最大的海神教堂,传教士们尽心尽力宣传着海洋的信仰,并负担着报告讯息的责任。
神灵不再,神灵却更加融入到拉努尔的方方面面,狰狞的图腾越来越温和,让凡人也得以接近。也正因如此,祭祀才能变成庆典,渗透到每一年循环往复。
临近宫门,卫兵拦住了法拉玛的车,待车夫出示证件以后,才让马车继续入内。
王宫历经几十年,反复维修扩建,光是宫墙上的石头,就是从遥远的北方山脉运来的。游牧民们除了牲畜的产出以外,还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石料,质地坚硬又洁白,海上来到索特恩的每一艘航船,抬首都能望见洁白的王城,尤其在阳光照耀下,还会发出略带金色的闪光。
遥远的石料证明了拉努尔的财力和强大,正如所有拉努尔人一贯的自信一样,崇拜海神的拉努尔,在海上绝对没有敌手。陆地上,拉努尔往北拥有几道隘口河流的天然阻隔,往南则是密林的围绕,所以哪怕无法进攻,防御起来也绝无任何困难。
挑开马车窗帘,法拉玛看着这座城市让他熟悉而陌生的地方。
索特恩的王城,和他的宅邸一样,可以整个俯瞰广阔的海洋,只是更高,更庄严,他曾经站在这里,和自己的好友们玩闹成长。而今王子去边疆镇守,他去了南方为继承他父亲的职位而磨练。在如今纷乱的世界里,也不知哪里才安全的地方。
正在沉思着,马车停了下来,法拉玛知道自己到达了目的地,收拾一下自己的装束,走下马车去。
第二道卫兵上来,检查了他的证件,便进到王宫里汇报。
海神节之前,肯定会从全国各地找来著名的手艺人修缮宫廷的雕像。法拉玛盯着一旁墙上的章鱼,在心里对比着和自己离开时到底有没有什么改变。
正当他数到第四只脚的时候,卫兵走出来,通知法拉玛入宫觐见国王米尔塔。
法拉玛一凛,想起自己父亲的叮嘱,又重新收拾了一下衣衫。
王宫内没有城里的欢喜气氛,国王虽然依靠强大的海军守卫自己的海上利益,陆上士兵仍然必不可少。卫兵举着长戟肃立,仿佛要努力从法拉玛身上看出一星半点的问题来。
法拉玛绕过一道长廊,在房门前的第三道守卫检查了一下他的衣服,确认没有wǔ qì携带,然后才放他进去。
这里并非正殿,一进门,法拉玛就看到了自己儿时很熟悉的国王,他坐在一张深紫色的蛇纹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本打开的书。与年轻时相比,他已经远不如当时英俊,额上有了不少的沧桑,或许他的英俊已经遗传给自己的儿子了吧,他并没有戴着王冠,穿的衣服是上好的绸缎,领口衣缝的金线装饰得极为华贵。他没有戴王冠,然而眼神和以前一样锐利。
法拉玛不敢造次,眼前这位国王虽然从小看着他长大,仍然是他的君主,并且也是整个拉努尔最有权势的主宰,他在南方的每一条信息,最终的读者都是眼前的国王。
“陛下。”
法拉玛躬身行礼,离去了三年,他的宫廷礼仪有了一点点生疏。
见状,国王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微笑。
“法拉玛,好久不见。你在南方过得怎样?”
“回陛下,南方比想象中要文明一些,没有被黑精灵抓起来烤。”
法拉玛低头回答。
米尔塔颇为好奇地问道:“你以为我是要把你送去给他们当粮食的吗?”
“不敢,黑精灵朋友和我说过,人肉不如水果好吃,有点酸,他们不是很喜欢吃。”
拉法玛恭敬地回答。
“哈哈哈!好久没有人给我讲这样的笑话。”米尔塔的笑容更多了些,不过,转瞬,他便收敛了笑容。
法拉玛知道,现在他面对的不是他伙伴的父亲,而是一位常胜的君王,称霸了海洋的男人。更加提起了精神,回想了一遍在南方的各种成绩和数据。
米尔塔国王便翻起面前的书,翻到某一页时停了下来,对面前站着的法拉玛说。
“法拉玛,我看过你在南方发来的报告,很不错,现在南方部门能够做到三天更新一次情报,已经完全赶上了我们和黑精灵开战前的效率,这三年来你做的很好。”
“离不开陛下的帮助。”
法拉玛谦虚地说道。
“不用和我客气。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几乎和当年的鲁丁一样能干,我很满意。”国王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册,一边看一边说。
“你的报告里提及,黑精灵曾经组织过探险队进入密林?”
法拉玛点头。
“不错,陛下,当时黑精灵组织过几支队伍,不过据传言,并没有任何进展。”
国王像是在思索法拉玛的回答,他接着问:“你也提及,黑精灵的影月氏族在内乱?”
“是的,影月氏族的族长无故被刺杀。他们正在角逐最新的族长。”
“有没有角逐各方的情报?”
“很抱歉,陛下,黑精灵角逐新族长的仪式密不外传,我们目前的人手有限,没法探听到更多的情报,目前我们掌握在手中的一共有十一家酒馆旅店以及一家出版社,正在尝试向黑精灵的魔法学校渗透,如果成功的话,应该能够传递更有价值的信息。”
法拉玛的额上渗出了一些汗珠,虽然从各种意义上来讲,三年能够实现如此的成就都令人惊讶,但他不敢确定他是否达到了国王对他的期待。
“不必担心,海神节之后我会向南方继续拨款,你给我发来的计划非常具有可行性。你能保证继任者的执行力吗?”
米尔塔国王问出了关键的问题。法拉玛知道这是下一轮考校的开始。
“能,事实上,我已经选出了合适的负责人。她经过我的很多轮考察,家人和亲属都在拉努尔,之前从拉努尔的海军学校毕业成绩非常优秀,有很多教授的评语,而且她在拉努尔的公开档案我已经申请最高保密替换,黑精灵方面能够追查到的只是拉努尔的女裁缝。凭她的能力,负责南方部门未来的工作不成问题。”
法拉玛字斟句酌地说道。
国王不知可否,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算特别满意。法拉玛知道,在拉努尔,女性的地位远不如伊瓦洛约,原因多种多样,有一种可能是女性在海船上的表现吧。
不过,从客观情况的角度上,他非常清楚一位女性继任者能够对南方工作带来的帮助,他相信面前的国王也能够理解这一点。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国王并没有直接确定是或者否,而是盯着法拉玛,“现在,王国的南部,北部和东部,你会选择哪里?“
拉努尔的南方是黑精灵的伊瓦洛约,目前已经恢复了战前的情报运作。拉努尔的北方是马基姆人的游牧国家和巴诺王国,圣火的传递者和捍卫者,现在因为双方突然爆发的战争,情况已经和过去有了很大的变化。而拉努尔的东面,是隔海相望的阿蕊缇斯。
这是国王对他战略眼光的测试。
这个问题法拉玛已经想过几次,便立时回答道。
“陛下,我认为应该要加强北方的情报资源。”
“哦?”国王似乎有些意外。
见状,法拉玛理清了思绪说道。
“现在,王国的海上力量已经是当之无愧的西陆第一,在海上没有人是我们的对手,哪怕阿蕊缇斯的女巫放弃合作,他们对我们的影响也有限,更何况,女巫之环没有和我们开战的理由,她们和我们多年互助,关系早已密不可分。”
更何况,母亲也是女巫的一员。
法拉玛这样想,继续说道:“南方的黑精灵虽然曾经和我们有过摩擦,但主要的敌人是他们西方的绿叶精灵。精灵之间的矛盾远比和我们之间积累的要多,加之我们签订合约不久,他们的陆军也无法穿过密林对拉努尔造成威胁,所以,没有必要主动破坏与我们之间的关系。”
“至于北方,我们虽然建立了广阔的积累,但是最近这几年,无论是在巴诺还是马基姆,圣火教的传教比之前更加迅速,圣火教的教堂已经成为我们的盲点,因此,急需投入更多的资源。”
“说得不错。”国王终于同意了法拉玛的判断,并做出了自己最终的决定,“法拉玛,海神节之后,你就去北方,主要负责对圣火教进行渗透吧。还有,你去北方的路上别忘了和亚历克斯见见面,三年的时间里,你们从无再会,他向我问过几次你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