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节如约而至,作为长时间管理南方情报工作的负责人,法拉玛并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假期”的时间,较真的话,也不过一年一天的海神节。
临到海神节的前一天,作为一个从来不睡懒觉甚至于睡眠困难的人来说,就算法拉玛自己想睡懒觉,也没有办法像别人那样安然入睡。更何况,因为查证“巴塞拉弗”马戏团而颇耗精力的他,实在是没法将心力分散开来,哪怕是前一天晚上并没有入睡,紧绷的神经依然让他非常兴奋。
一离开酒馆,法拉玛便迫不及待地骑上自己的红马,往父亲办公的地方赶去。
作为索特恩的情报中心,虽然时刻有人值守,但是流程也更加复杂,这也是他前夜之所以在酒馆查证的原因,获取审批,有的时候甚至需要通过他父亲的最终核准,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父亲在半夜被人叫醒。
心中默念着那几个名字,好容易拿到许可的法拉玛立时便进了档案库。
档案库在地下,周边由铁铸的墙封锁着,门口有巨大的圆锁封闭,可以确保外人无法随意进入,在档案库里有分别几道校门,对应着不同类别的档案,每一份也需要不同的许可。
熟门熟路的法拉玛按照查证的名字和履历,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那几个在同黑精灵的战争中失踪的水手。
黑精灵和拉努尔人不同,天生就是用弓箭的好手,他们的准头虽然在海战中有些下降,但是仍旧是不小的威胁。因此,大多数和黑精灵战斗而身亡的水手,都是中箭或者被砍死的。这些都能在档案库里发现。
像那几个失踪的水手,本身就是少数。
法拉玛仔细检查着这些水手的经历,不管从背景,履历上都看不出任何问题,他不由地蹙眉思索起来,临到海神节前一天,出现这样的情况,从直觉上他总感觉到微妙的不适,然而却无法捉摸到问题的关键。
正这时,档案库的门被打开,父亲鲁丁的声音传来:“法拉玛。”
法拉玛转身,答应了一句:“父亲。”
“听说你正在检查关于那个‘马戏团’的事情?”鲁丁问道。
法拉玛点头回答:“没错,我总感觉这个突然出现的马戏团有些问题,但这只是一种朦胧的感觉。我也没法支撑我的想法。”
“说说你的看法。”
“好的,我猜测,在我们和黑精灵作战时有些士兵失踪了,我猜想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加入了这个马戏团,但是令我难以理解的是,我对这个马戏团的目的毫无头绪,无论是要刺杀还是要煽动叛乱,他们的人数都太少。”
“说得不错。”鲁丁点头,“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现在查证的‘马戏团’,在昨天晚上的表演结束之后,已经离开索特恩了。”
“离开了?”法拉玛心中顿时浮现起女小丑基琳的模样,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进城的通行令已经交还,他们的大篷车今早就离开了索特恩。”
鲁丁似笑非笑地说道:“人数统计无误,篷车和动物都没有遗漏。他们这几天的表演也仅限于限定的范围,离海神节的距离很远。我们的人会继续汇报的,你就放心吧。”
感受到自己和父亲鲁丁的差距,法拉玛有些挫败,不过他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好的,父亲。”
“法拉玛,在索特恩,我们的力量绝对充足,你不必担心。这些天你也辛苦了,放下心准备观看下午和晚上的表演吧。”
法拉玛心知父亲指的是海神节前夜的狂欢,每年在海神节前夜,在索特恩都会有盛大的表演,第二天的海神节则是guān fāng的比赛,以及国王亲自为优胜者颁发奖项的仪式。
除了像他们这样负责情报的人员以外,大多数的事务官都会早早休息,至少法拉玛知道,今天绝大多数的官员,甚至于国王,都应该在准备观看庆典和表演。
原则上来讲,法拉玛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不过大约是习惯的原因,他并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放松自我。
“我明白了,父亲。”
临到海神节,路上的马车比前些天还要多。红马西洛似乎已经熟悉了索特恩的坡度和港口附近宽阔的中央大道。不过今天它稍微有些不适,因为大量的马车似乎组成了一道宽阔的河流,向着港区的广场汇聚。
或者也是因为节日,就连索特恩的女士也比平时要大胆不少。一路上不时有女子从马车中探出头,盯着正在骑行的法拉玛看,或者也有可能,法拉玛自己觉得,她们是在看向职守的侍卫们。
这些职守的侍卫,是在王宫中抽调出来用以维护秩序的,因为节日的到来他们同样显得格外振奋,节日的蓝色大氅披在身后,头上戴着的头盔都绘着金边的章鱼。他们手执的长戟都被挂上了金红的绒花。
然而很明显,就算是这些尽忠职守的侍卫,面对滚滚人潮仍然有些吃力,法拉玛可以看到几个侍卫虽然兴奋,但仍然带着明显的紧张,盯着眼前的游人和马车,手里攥着得很紧。可能他们是把在王宫里的那一套带进来了吧。
法拉玛有些好笑又略带同情和鼓励地看了侍卫们一眼,在路边翻身下马,然后牵着缰绳停在原处,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号角声,也知道海神节之前的狂欢即将开始,彩车应该已经在远处准备就绪了。
果然,侍卫们开始催促那些停在路中央的马车挪到其他的方向,在马车夫的抱怨和围观者的起哄声里,整条中央大道被清理出可以供花车和游人方队行进的空间。
节日的庆典总是由鲜花和彩车开幕的,这一年的海神节也不例外。虽然法拉玛知道,这样的表演那些高官贵族们并不感兴趣,不过在南方待过许久的他,倒也不介意与身边的平民一起欣赏这些节目。
这些被装饰得漂漂亮亮的骏马拉着的花车都是由拉努尔的各个城市准备的,大概是为了给非首都的各个花车面子,索特恩的话车并没有被排在最前。各个地方的花车上都有各地的男男女女展示着各地的物产。法拉玛从其中认出了北方谷地的稻穗和南方靠近密林的木工制品,很明显地,各个城市在装饰自己的花车时都非常用心。
同样用心的是欢呼的民众,当然,是在他们家乡的花车出现的时候,两边的欢呼声,简直是在互相比较着谁更加爱家乡,有的时候,甚至于某一方的欢呼很大,另一方会较劲似的更大声欢呼,用以压过对方。
虽然有些吵闹,法拉玛却能够从中感受到久违的安宁与和谐。
过去了二十几辆花车,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太阳渐渐地爬过了人们的头顶,有些西斜,终于轮到索特恩自己的花车了。远远地法拉玛就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而且欢呼声一路向着港口的方向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索特恩的花车终于要出场。果不其然,在华丽的丝绸和彩带的装饰下,镶嵌着巨大珍珠和章鱼的索特恩花车珊珊登场。
在经过法拉玛的面前时,他感到周围的欢呼差点要把他的耳朵给震到。
喧闹欢快的海神节开幕式庆典就此来到了**,远远地,法拉玛能够看到贵宾的高台,那里是早早就搭好的台子,国王和贵族们应该已经等待好了。
小的时候,法拉玛都是坐在贵宾席上观看表演,不过这一回,他的父亲似乎没有要拉他进入贵宾台的意愿,而是任由他混在平民之中。法拉玛对此并不甚在意,说实话,他觉得穿着严肃地坐在太阳下,比现在自由自在地混在人群之中,要劳累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有些人宁愿选择贵族的体面,也是可以理解的。代价就是,他们没法体会到民众的欢欣。
还有吵闹,法拉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觉到就算是久经考验的他,这些天都要被欢呼给弄得有些头晕脑胀。
还好索特恩的花车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然他怀疑接下来索特恩的居民们有多少会因为嘶喊过度暂时失声。
待最后的花车走完,便是各地和各组织的方队经过。法拉玛在其中看到了拉努尔海军的水手们,他们穿着海魂衫,露出健硕的肌肉,步伐虽然经过了训练,然而非常散乱,大概如果是在船上甲板的话,他们的表演能更加整齐一致吧。
不过不管怎样,这支队伍受到的欢呼是最多的,毕竟作为海洋国家,这些水手就等于拉努尔的王牌战力,只要有国王的一声令下,他们不管是面对黑精灵的战舰,还是北方那些国家的海港,哪怕是传说中的海怪,都会毫不犹豫地驾船扑上去。
然后就是北方谷地的骑兵了,这是拉努尔最近着力发展的部队,然而组建时间不长,主要的假想敌是未来可能会遭遇的游牧民和重骑兵,所以他们的任务比想象中还要艰巨,作为这支队伍的统领,王子亚力克斯因为率部防御,并没有参与这一次的表演,只是抽调了一支小队来展示。当然,作为围观者,他们受到的欢呼远不如水手们,不过法拉玛注意到周围的北方人倒是眼前一亮。
看来,和自己一样,王子的任务完成得不错。
法拉玛在心中暗暗欣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