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乐的天使,你可懂得焦虑?羞愧,内疚,啜泣,厌倦,?以及那些可怕的黑夜里,使心缩成一团皱纸的茫然的恐惧?最快乐的天使,你可懂得焦虑?
最仁慈的天使,你可懂得仇恨?黑暗里握紧拳头 苦涩的眼泪,那时复仇女神敲响她地狱里的集合鼓,并且以首领自命,支配起我们的能力?最仁慈的天使,你可懂得仇恨?
——夏尔·波德莱尔《恶之花》
眼前的黑影,说话了。
“我可以给予你无上的力量......接受吧!接受吧!凡人!你的皮囊,将成为我的神殿......你的供养,将使你的勃勃野心,和原始渴望,变为现实......对我说!接受吧!”
“我......接受......”话音刚落。
建筑开始抖动。纯黑色的光芒,绽放着隐隐血色,吞噬了整个楼层。黑芒中,暗影再次化为蛇形,钻入眼镜男的七窍,留下一层灼烧的疤痕。眼镜男头颅冒着青烟。不一会,暗影完全融入了眼镜男的身体,他重重地栽倒在地上,四肢以一种诡异又扭曲的节奏跳动着,他的口鼻,不断流出黑绿色的粘液。
办公室弥漫的黑雾渐渐散去,窗外的灯火,也重新照亮了这里。
眼镜男的肉身,仿佛被重组一般,似牵线木偶,直挺挺地站起来。
他睁开双眼......
黑绿色的粘液从发着微弱红芒的眼睑中流出,很快又蒸发在空气中......
“救......”眼镜男拾起了破碎的眼镜,架在鼻梁上。口中发出刀背在木桌上摩擦般的声音。“救......”仿佛在说“救”字。接着,一瘸一拐地走出建筑......
......
同样的事情,同时在京城中的各个黑暗角落进行着......
“爸爸,你在干什么?”一所破旧民宅。中年男人扒在女儿房门外,顺着门缝观察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儿......脸上浮现出色眯眯的笑容,垂涎三尺......忽然,身后传来了女儿的声音......
男人大吃一惊,匆忙转过身,急忙解释道:“雯雯......不是你想的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窗外的灯火,照射在雯雯脸上......
男人吓傻了。
“你......你......!你是谁!”男人向后倒退,一个趔趄,瘫在墙上,接着瘫坐倒地......绝望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爸爸。我是雯雯啊。”女孩空洞地笑着,七窍中缓缓流出黑绿色粘液,滴落在地面,犹如强酸,将水泥地板瞬间腐蚀出几个小洞,空气中被塑料烧焦般的味道覆盖。“桀桀桀......”女孩表情灿烂,眼神却极端空洞,仿佛死人,直勾勾盯着男人,咧着嘴不断发出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你不是雯雯!不要过来!”女孩伸出狰狞的手,指甲早已脱落,血液,如蒸发一般,只留下一层软痂薄薄地糊在创口,满是黑绿色液体。她一步步逼近男人,男人蜷缩起来,看向不远处房间墙上挂着的长刀......他伏下身子,等待机会滚进房间......他的脑中甚至都模拟好了自己看下眼前这个“怪物”脑袋的情景......
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皮肤和肌肉组织被穿透的声音......内脏血脉撕裂的声音......
男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儿。他低下头,无力地看着洞穿自己胸膛的手。
他的心脏,被女孩扯住主动脉,悬挂在空中,还未停止跳动,一颤一颤地摇曳着,血流,似水枪般,四处飞溅喷射。女孩笑着,鲜红的静脉血喷溅到她的嘴边,混合着黑绿色的粘液。
她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张开嘴,腮帮子似脱臼般......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伸出舌头,舔舐净血垢......
“雯雯......”
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脸上净是不甘和难以置信......
女孩扯开嘴,囫囵吞下手中鲜活跳动的心脏......接着,“走”出房门。
她的膝盖,朝向身后,脖子撑着脑袋,360度转动着,狞笑着打量四周,秀美的长发,鬓角被血污黏在侧脸,浑身血管暴,隔着皮肤可以看见黝黑的纹路,轻轻地起伏跳动......
......
某音乐酒吧丧妻的绝望爵士钢琴家,欣然任由琴键间不断喷涌出的黑色浓雾包裹自己,蛇形的暗影肆意钻入他的七窍......他拿起一把短刀,向酒吧外走去。他的脸上一闪一闪地泛着黑色纹路,似乎随着心脏的律动,涌动着。
妻子是闯红灯被撞的,肇事者不被追究法律责任,赔给他十几万块钱当做补偿。他,在那辆结束妻子生命的浅棕色卡宴轿车旁,静静地等待着......
“老婆,我现在去接女儿,饭已经准备好了,等你回来!那件事已经办妥了,不追究我们的责任......老婆,你放心好了!”西装革履的男人穿过停车场,在偏角落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车。上方,只有一盏白炽灯,静悄悄随风摇晃着,时不时闪烁几下,勉强照亮方圆五米......西装男人挂了电话,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接着叹了口气,拿出车钥匙......责任虽不在他,可是,那是一条人命啊!即便摆脱了法律的责任,也不代表他可以心安理得解开心灵的枷锁。可是死神却没有给他悔过的机会......
噗嗤......
锋利的刀刃,贯穿他的心肺,胸膛处隐隐约约露出一点刀尖......
车钥匙,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正巧撞到解锁键......滴滴滴。车锁解开的声音,掩住了男人重重倒地的声音。手机从他的口袋中滑出,电话铃声响了,碎裂的屏幕上,隐隐约约能看清这几个字:“亲爱的女儿。”
红刃抽出,钢琴家无声地咧嘴笑着,舐净了刀头的鲜血,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连串咔吧咔吧声,令人牙酸。他的颈动脉,此时也膨胀出来,狰狞地跳动着,构成一道道树枝般扩散的诡异黑青色纹路。
他一瘸一拐地向远方走去,消失在灯影下......口中,嘟囔着:“救......我......”
......
此时此刻,京城骇然。
身处光明中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黑暗中酝酿着什么。这也是人类畏惧黑暗的原因。
上千人,老人,小孩,三教九流,着了魔般,从城市各处黑暗的角落中穿出,保持着完全相同的频率,如木偶组成的军队般,向同一个方向......向童话此时身处的工厂走去。
古怪的人群踏上大路,在京城夜晚仍然通明的灯火下,光明正大地行走着,丝毫不避讳街头的正常人。每个人身上都被诡异的,若隐若现的,血管般的黝黑纹路覆盖,再加脸上那统一的诡异笑容......他们穿越市中心,所有正常工作的人都骇然了......躲避恶灵般,躲避他们,大人躲在建筑物里,小孩吓哭,哭声在京城上空此起彼伏。可是这几千诡异的人,并没有攻击无关人员的迹象,他们眼神歇斯底里,却直视着一个方向,他们口中同时念着:“救,我......救......我。”一个人的低语,或许没有多大震撼力,可是此时,千人,同时,以同一个频率,同一个节奏,念着同样的词,地狱临世般的声音,贯穿城央,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回荡着......
很快,警方被惊动了。数百辆警车在诡异人群后方跟着,上空,十几架直升机用探照灯照射着人群,用低音炮喊话。
“下面的人群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即刻停止行进!解散集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束手就擒!如集会理由正当,警方将不追究责任!警方将不追究责任!我再重复一遍!停止行进!解散集会!束手就擒!武警已经出动,如果继续干扰民众正常生活,将对各位采取必要的武力措施!我再重复一遍!停止行进!解散集会!”
一架直升机上。“唐局长,不行啊......这些人,和着了魔一样......”
“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拖下去,后果就严重了。这一定是某种邪教集会......好吧!疏散无关群众!出动武警!”一位身穿黑褐色大衣,留着络腮胡的国字脸中年男子说。接着,他身边的年轻警员拿出对讲机,喊道:“洪队长!出击!”
“收......到!收到!”对讲机中传出一阵浑厚男低音。
接着,两百多名手持电击警棍和防爆盾牌的武警顺着其他直升机上放下的绳索空降下来,围成一圈,堵在人群前进的路线上,试图拦住他们。
“停止前进!停止前进!解散集会!束手就擒!”领头的男子,脸上遍布刀疤,壮硕高大的身材仿佛一堵墙,横在路中间。他就是洪队长。他手中拿着大喇叭,冲着人群用他那特有的浑厚低音吼道,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武警队,首先在人数上逊色太多,其次,这诡异的人群,他们空洞的目光直视一个方向,整齐地挪动着步子,完全无视了武警队的存在。
“呵。好吧......”洪队长冷笑一下,突然转过身,大吼:“把这群乌合之众全给老子抓回去!”
“上啊!......”武警们士气暴涨,大吼着,一哄而上!
可是......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洪队长带头,第一个抽出警棍,抡在走在最前面的人头上。
轰的一声!
警棍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打击在那人太阳穴处......
洪队长在驻扎伊朗的中国维和部队中出生,儿时便经历了无数次炮火硝烟的洗礼,练出战争机械般的震撼身材和一身搏击技艺,青年时父母均葬生恐怖分子的枪口,他却一滴眼泪都没流,硬生生扛着父母的尸体杀出火线。他回国之后,安葬了父母遗体,做了五年雇佣保镖,之后才加入武警队,不出半年,便当上了队长。他对自己的力量和武艺极为自信,他抡警棍时的力道,控制在击晕敌人却不伤及性命的程度......可是,接下来他傻眼了。
那人被击打后,只微微晃了晃脑袋,脚下的步伐频率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仿佛没有感觉,眼神依然歇斯底里地固定在一个方向,脸上空洞又狰狞的笑容也不曾消减。
武警队跟着冲入人群,胡乱挥舞着警棍,情形混乱了起来,可是,不论他们用多大力气,也无法伤到这些木偶般的人。
雄壮的士气,瞬间溃散......
一滴黑绿色液体低落在某位武警手上,他绝望地喊了出来:“跑啊!僵尸啊!”
这句话仿佛燎原星火,武警队,整个爆炸了......他们丢盔卸甲,屁滚尿流地四散奔逃......武警队,压抑已久的,对未知的恐惧,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令他们溃不成军。
人群,依然沿着固定的方向摇摇晃晃地前行着,完全无视了武警队。他们口中,依然悉悉索索地念叨着:“救我......救我......”。
“唐局长......这些家伙,已经不是人了......我们不是对手......我......失败了。”洪队长搭着对讲机,几乎是撕咬着牙床,挤出“失败了”三个字。
恐惧的回音,袭击着京城,压抑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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