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扶余部一行六人走走停停,时而树荫下乘凉,时而溪边打水解渴,一日三餐干粮管够。两个孩子从没出过山谷,这一朝出来面对不一样的全新的大千世界,即好奇又兴奋,还有不知名的花儿草儿,长相奇怪可爱的萌宠,龇牙咧嘴凶猛异常的猛兽。白日里看尽大好河山,夜晚披星戴月走一段,繁星点点如汪洋大海,明月如镜游走天穹。六人里面长老和另外三人都是武者,在部落里还是法术高深之人,两孩子也多少会些。如此一行本该御风而行,不必走路的,但此行即非急事,四人法术虽高但却不见得多高,长途御风怕是消耗不起,于是改走这少有人迹的小路。只是这一路几乎没有旅店之类歇脚,六人或过山洞,或栖树上,遇上下雨,免不了安卧雨中。好歹个个身强体壮,不在乎这点,对两个小孩子来讲,也是一种历练。
几人虽不比御风而行,但练家子脚程也不是一般人可比,一日行得百来里不在话下。这一日行到傍晚,太阳落山,红日西垂,夏日的暑气正退,晚风徐来,到的一树林当中正找不到住处。胥风眼尖,见旁边一颗五人合抱的大树,遂走过去转了一圈,走到背后竟发现此树开有一半人高的孔洞,连忙喊了其他人过来。吕妫小孩心性,跑的最快,一把抓住胥风的手臂就往里头探头。宁长老来得及时,看见了立马喝止她道:“小心危险!”
“蔡叔,这树里面好像是空的,而且空间大得很,应该够我们几个挤一晚上”,胥风对迎面走来的男子说到。
“这条路上到处都是危险,你们可不能贪玩大意。让我先瞧个究竟。”说完冲两孩子笑笑,还顺手摸头。说话的是胥风喊着“蔡叔”的男子,部落里安排的三个随行人员之一。身形瘦小,但术法却是一流,一行六人当中,除去宁长老,就属他最厉害。而且说话言轻语柔,对两孩子时时照顾有加,年纪不大最和他两玩得来,故而两孩子都喜欢与他相处说话。另外两个,一人中等身材,面目呆板,很少言语,名叫顾栢,是这里除了宁长老外年纪最长之人。一个体态稍状,人高且肥,似平日里吃睡从不亏待一般,长了个腰粗膀圆,名叫青谷。
说话间几人都聚拢在一起,宁长老往洞口看了一眼,对蔡叔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了。只见洞内漆黑一片,仿佛吸食了所有的光线,周遭太阳余光还在,里面却伸手不见五指。蔡叔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用手握住一段,功力一使,便燃了起来,形成一火势不大的火把,但照亮一方足够。蔡叔随即探火入内,环照了一番。里面空无一物,但见周遭树木纹理清晰可见,地面中间一块石板被泥土覆盖了只剩隐约若现的半月形。顶上空间随着树干往上逐渐缩小,深邃无法目视。
“里面什么也没有,今晚住此应该不成问题”蔡叔望向宁长老说到。
“还是不可大意,这里气氛有点奇怪,但却说不上来。青谷,你和小蔡进去瞧瞧。”
二人再点了一根更粗的树枝,步入洞中,环视一周仍不见有何异样之处。于是出来又与众人说道了一番。宁长老虽心中疑惑,但即没发现异常,疑是自己多想,也即吩咐众人夜宿树洞之中。任务分派完毕,吃了干粮,进了溪水,大家伙也就各自靠着树干休息了。顾栢和青谷轮换守夜,其余修整。胥风与吕妫每次都聚在一处,偎在一起,蔡叔则就近挨了他两坐了,长老席地稍远。
胥风两人说着些孩子话,渐渐的女妫便睡着了,众人也都闭目养神,不知睡着与否。只胥风却毫无睡意,他望着地上的火堆怔怔出神,有些不安。自从进了这个树洞,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头顶的黑暗越发深邃起来,一层层铺展开,感觉不到尽头。火堆就燃在中间那块青石板上,被外面灌来的风吹得左右摇晃。胥风抬头看了看顶上的黑暗,又注视着眼前的火堆,最后眼光落在石板上。他仔细端详着,这石块周围被泥土覆盖成不规则的形状,纹理清晰,纵横交错,但将火光反射向周围,照亮了周围的地方。他有些疑惑,这看着粗糙的表面怎么能反射掉这么多的火光。胥风一会儿望望地上的火堆,一会看看外面的天色,睡意全无。此时外面天已黑尽,一轮新月刚挂上天垂,星星不多,在树叶缝隙之间闪烁不停。他有些想家了。准确的说,他想的不是家,而是远在东方的母亲。离开部落已经好几天了,他不知道行了多远,因为没有什么概念。他只知道每天跟着长老赶路,休息,和吕妫一起沿途玩耍说闹,翻过山陵越过小溪,早就不见了部落的影子,人烟也越来越少,直到今天一路都没见着个人影。人在睡不着的时候总爱生出许多情绪,积聚好几日的思念突的涌上心头,化作两行清泪滴落在女妫的手上,惊醒一双明眸。
胥风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从来没离开过母亲这么长时间,这么远的距离。刚开始固然兴奋异常,但几日过去这份jī qíng早已化作浓烈的不舍积聚在心里。他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自己流浪天地,辗转来到扶余部落;这几年母子相依,冷暖相告,教他读书写字,练功打坐,无一日离开过。想到母亲风雨加身,为自己从一秀丽美人到现在粗布褴衫,一路辛苦,竟望着天边良久不能回神。
胥风一夜无眠,而先前偎在身边的吕妫也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只是没有动静,只是静静的感受着发生在身边人身上的一切。远处的天际线透出一丝亮光,天快亮了,胥风回过神来。眼前的火堆只剩下一堆炽红,而下面的石板也与昨夜有了些不同。隐隐约约有青白色微光泛出,很弱很弱,和天边的晨光一样熹微。这一下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靠近着颗大树开始,总感觉有种声音或者力量驱使自己往这边走,进入这洞中。夜里无法入眠,估计也跟这有很大的关系,像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现在,他有点怀疑眼前这泛着白光的东西。关于自己的父亲,他一无所知,母亲从来不肯告诉自己有关他的任何事情。母亲看起来就是一弱女子,和其它平民一样,却又教自己术法,读书写字,又和别人不同。临走前给了他一把从没见过的玉剑,触感冰凉,烈日当空也不觉得很热。就这样一个个疑问在心里铺展开来。
不一会儿太阳高起,众人醒来。
“都醒啦,我去周围找找看有没有泉水”顾栢说道。
“别走太远,及时回来”说话的是长老。
“是”。
“吼!!!”巨大的吼声突然在耳边响起,震得栖身的巨树都有些摇晃,传进树洞,反复激荡声音更是大了几倍,只震得树内众人头晕眼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吼声渐渐止住,这时众人反应过来。原来顾栢刚跨出洞口,一张血盆大口便向他张过来。幸亏他反应敏捷,及时退回到洞里,不然真要被一口吞了。可即便如此,手臂上仍是被牙齿刮出了一条血痕。
长老毕竟是长老,遇到突发状况也临危不乱。“吕妫,小风,照顾你们顾叔,青谷、哲明,过来招呼”长老喊到。
三人立即摆开阵势,挡在洞口。胥风扶顾栢靠内壁坐下,吕妫撕了布条止血。
“我没事,只皮外伤而已,你们不用担心。”顾柏说完便开始自己打坐调息起来。
外面的吼声还在继续,声彻天地,震得树洞又跟着摇晃起来。宁长老等来到洞口,仔细一看,原来,在洞外的是只凶兽,体型巨大,在洞内都看不全,不知什么丑模样。昨日夜里就静悄悄的来到洞外,想着等众人出来便一口吞了填肚子!这下眼见到口的肥肉飞了,乱吼起来,似乎在发泄愤怒不满懊恼的情绪。看明白了,这宁长老也不急着跟它较劲儿,似在等待时机,又似在观察什么。
里面人全神戒备,外面吼声震天,没过多久,这畜生似知道暂无办法,吼累了,干脆趴在洞口盯着,与众人耗了起来。大脑袋正对着洞口,一个鼻孔呼啦呼啦的对着洞内吹气,眼睛盯着众人眨也不眨一下,生怕一转眼煮熟的鸭子就飞了。
见此情景,守住洞口的长老三人一时放下戒心,回过头来。
“这下好了,咱们被堵在这儿了!”蔡哲明对众人摊手哂笑道。
“咱还怕了这畜生不成!老大,让我结果那它”说话的是青谷,扭着一身肥肉对着宁长老说到,跃跃欲试。青谷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性子就和身上的肥肉一样冲动急躁,不过脑子,甩出老远,一眼不合就准备动手,这下让一畜生堵在路上,自然不会放过。
宁长老没有回他,只摆出一张严肃脸。
“长老,这是什么东西呀?厉害么?怎么村子里从来没见过?”胥风问到。
“就是就是,什么玩意儿,长这么丑,这么大,看着好恶心啊”吕妫在一旁发表自己的看法,摆出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走到胥风身旁。这小姑娘向来天真烂漫,生的聪明伶俐,加之功法也不弱,因而对周遭的凶险一概不放在心上,只有在胥风面前才会是另一番样子。此刻横在洞口的也确实丑不可言,也难怪这小姑娘有这样的感慨。
从大陆东岸,往中心走,原本就是茫茫森林,树木参天,中间各种凶兽异物出没,本是常有的事,而且越到中间地带,人烟越少,猛兽越多。一路走来,几人中途遇到这样的袭击不下数次,每次遇到的都不一样。行了十几日,现在正处在太渥部与扶余部的中间地带。此处一条大河由西北流向东南再折向西南,水源充足,孕育了这片茫茫密密的森林。几人所在的树洞就在这条河折向西南部分的东边不远,在洞中都能听到河水作响。树洞北边恰好一条小溪汇入河中,因而适才顾栢才说要出去打水。
却不想这一下突生变故,顾栢受伤,长老不发一语,众人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不知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