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倒是取了个好名字。”丹无极笑道,“当年老头子我也该做个无名氏,今日叫你给我也取一个!”可又不无婉惜地说:“只可惜多年被丹无极这三字上沾染了的太多的荣誉崇敬所限。”
独孤玄翻个身,“那便弃了这个丹无极,再换一个岂不极好?”
丹无极也翻身躺在火堆旁:“不喽,老了,还是更要面子些。丹无极三字足矣!”
“我现在倒有些向往你们的巅峰之时无忧无虑,江湖相逢一壶酒的生活了。”独孤玄看看天,独自喃喃道,“或许此番来此,便是冥冥中既定之数,也不知至今怎么样了。”复又大声说:“也罢,去闯一闯!老头子,明日我们去镇子里吧。这里除了树还是树,不如有人烟处有意思。”“可你还要杀回容家呢!”丹无极说。独孤玄笑一笑:“我来就结仇,没意思,既然他们想要那把剑,便送给他们好了。他们夺我剑,我杀他们数十子弟,抵了。”“你的心还真大。”丹无极道,“简单说来,胆小怕事!你说,是不是?”
“那便是吧!”独孤玄将火红小鸟提过来,“明天回镇子,应该能见到食仙了是不是,小鸟?”火红小鸟把头扭到一边:“叫我弱袅袅!”“好!小弱,刚刚我说的话怎么样?”独孤玄又问她。弱袅袅想了想,点头表示答应:“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那时去吧!”
独孤玄点点头,将她放到地上,自己眼一闭,复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便被弱袅袅吵醒。独孤玄稀里糊涂上下左右未醒呢,就被拉着快步往火风镇上赶。“小弱,那么急干什么?独孤玄才完全睁开眼,就被眼前之景吓到了,“我这才半醒半睡之间,便你牵着走了几十里路了?”眼前正是火风镇的大门。
“醒了?”丹无极在他后面,“那就寻家店铺吃饭吧,”
路边一家十分简易的包子铺。
“小地方竟会有如此美味?”独孤玄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头,“不过,味道之中似乎有一丝不对,是里面的筋道不够?”“小兄弟好眼力。”一人插话进来。独孤玄抬头看对,店铺老板正看着他,这个老头子慈眉善目,语气也颇为和蔼。
独孤玄行个礼:“大叔手艺真心不错,刚刚的话,我并不是真的懂包子,说出来可能胡绉的,您不必往心里去,我并没有贬低之意。”店铺老板摆摆手道:“这包子的面呀,的确是差了点火候。我也是从他人那观摩来的,手艺不到家实在是惭愧。“
“观摩一场便能当得如此功力,大叔可谓食材界的奇才。“独孤玄不吝赞美。
“小兄弟说笑了,比起容家客栈那位厨子,老朽的手艺实在是不精。”店铺老板道:“不过,我倒是推荐你们到容家客栈去,那们厨子的手艺当真精巧绝伦,自从他来了以后,多年萧条的容家客栈竟是座无虚席,还得要提前预订位子才能享受一场美味,啧啧,老朽有生之年如是能够如此,死而无憾了。”
独孤玄分外好奇,“那不知大叔可否知,这位神厨姓甚名谁呀?”店铺老板摇摇头,一脸抱歉地说,“这个厨子有些奇怪,总是蒙着脸,跟她说话也不应。不过若是小兄弟与她论菜,或许能达到目的。”独孤玄一抱拳:“多谢大叔指点。”转而对丹无极道:“这个神厨既然厨艺了得,极有可能是食仙逸无尘,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前往吧。”
丹无极思考一会儿:“怕是不会这么简单,逸无尘不是只会做得一手好菜这么简单,但凡称得上‘仙’的无不是剑仙强者,如此巅峰强者自会有自己的傲气,怎会屈尊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当厨子?依我看,逸无尘另有其人,这厨子可能不是他。”
弱袅袅啄几口包子,道,:“是驴是马总得去遛遛才知道,哪里是你们两个在这瞎猜可以了然的。”“诸位走好。”店铺老板躬身相送。“老人家太客气了。”独孤玄笑道,“既然如此,老头子,还有小弱别再糟蹋包子了,我们走吧。”“谁糟蹋包子了?!”
日当正空时,三人再次来到了容家客栈,老板娘见是他三人,心中不免对上次之事耿耿于怀,但碍于丹无极胡诌的丹家身份,只好放进,不得不笑脸相迎。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丹无极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在靠窗一桌坐下。独孤玄却与老板娘在门口暗中灵气对碰交了一次手,狠狠震她了个气息萎乱。老板娘心中大骇,知独孤玄短短数日修为又突飞猛进直逼剑学后期,心中不甘良久,对这个年轻人只能放弃杀心。退开一步,独孤玄阔步进来。
“交过手了?”丹无极喝口茶低声问。“嗯”独孤玄点头,“不过这女人心肠坏,实力却精进得慢,没啥威胁。”“那是你修为精进太快,虽说年纪大了,不过却是一棵好苗子。”丹无极笑道。
“你们有仇?”弱袅袅眨眼睛。“嗯,不过不是死敌,只是有一些矛盾而已。”独孤玄道。“也亏不是死敌,有这么一个低手为死敌,太掉身份了。”弱袅袅说道。
“二位爷,点什么?”小二将一份菜单放到独孤玄面前。“给我看呀,你把菜单给他们两个干什么,他们又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弱袅袅见小二直接无视她,颇为愤怒地拍着桌。“一只小小的妖兽起什么哄,你主人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哪有替主人作主的道理。”店小二瞅了她一眼,笑一声,不再理她。
“小弱说的不错,我二人的确不知本店有何美味,”独孤玄将菜单推倒弱袅袅面前,“小弱既然跟随逸无尘良久,想必见多识广,你来点菜也不碍事。”
“咳咳,小二。”弱袅袅抓起菜单,慢悠悠地说道,“不知你们店有什么特色菜呀?”小二心中道,没见过如此奇葩的人,点菜都让妖兽作主,到底人是主还是兽是主?弱袅袅见他呆滞,有此火气,“小二,顾客是上帝不知道么?我现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小二扬起笑脸,“想必三位早有耳闻我们容家客栈来了一位神厨,厨艺一流,现在这菜单上的菜式呀,全是她的新作,都是好评如潮,各有千秋,也没什么特色一说,三位点菜便是。”“那有没有什么最佳好菜之类的?”“各人有各人的喜好,实在难以推荐。”小二为难,“不过本店可以作保,任一菜式绝对美味,绝不会有高下之分,不见得我们会把难吃菜摆上桌吧?”“嗯,那倒是,那厨师本人有什么推荐之类的?”弱袅袅问道。
“那倒是有一道‘白鹭飞升’,是我们厨子推荐,但她自以为此菜中有难以捕捉却又不可忽略的败笔。所以我们店主决定不予推荐。”小二道。
弱袅袅点点头,“既是厨子推荐,那便上一道来吃吃也无妨,我们乡里之人,也不见得吃不惯。”“那还需要点什么吗?”“这个,这个,这个……,嗯差不多了。”弱袅袅指着tú piàn,小二飞快地记了下来。再次确认无误后,小二便离开了。
“如此多的菜式会是厨子一人新作,这个厨子在厨艺方面造诣不浅。”独孤看着菜单感叹。
“到底是不是逸无尘那家伙在装神弄鬼,一会儿便见分晓。”弱袅袅托着下巴说。
不多时,但听一声呼喊:“二位爷,你们的菜来喽!”小二端着菜走上前来,一盘盘摆在桌上,笑盈盈地指了指中间那一盘道,“这便是‘白鹭飞升’了。二位爷,请慢用。”言罢鞠了一躬,便飞快地退了下去。
“来,尝尝吧。”独孤玄夹一块放在弱袅袅的碗里,“我猜呀,你吃完之后,又要说一番贬低的话来提高食仙在你心中的地位,是不?”弱袅袅夺过筷子:“错,是拔高逸无尘的菜,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可对逸尘没兴趣。”独孤玄一脸坏笑,不再言语。
“嗯,不错,这‘白鹭飞升’的确不错。以嫩白鹭肉为主,嫩豆腐为辅,再配以金针菇与些许盐屑,一片纯白,盐屑经为飞雪,金针菇以为流云,嫩白鹭以极快细刀工削作飞鹭,可谓里是白鹭,外也是白鹭,好一个内外相辅,白鹭飞升!”独孤玄夹起一块,指着它的小模样笑道,“刀片如些纤细可爱,我都有些不想吃你了。”
对面的弱袅袅接过话头:“至于辅料佐料,怕是以特殊比例混合麻油、芝麻油、酱油三油及些许蒜泥、姜末、葱花三料,以极为高明的指法力道碾碎花椒、胡椒、辣椒三椒,各取大概是三九二十七粒粉末,各自调和,文火慢蒸,以极强元魄力将之压入白鹭肉的周身,再行雕刻,因为已经破坏纯白之感,又以淀粉敷盖蒸干形成甜浆。可谓高明。外表刀工可爱,但这味道更令人可爱呀,我想有些不想吃你了。“
“二位可是漏了什么?”斜对桌一位背朝独孤玄三者的白衣男子。伸手一探取过一小份的‘白鹭飞升’,品尝之后,问道。“的确有所遗漏,但这刀工精巧,用心细致,怕是一个女子所为。缺漏之物,说出来对她有些不好。”独孤玄道。
弱袅袅一连细尝三块,也未觉有何不妥,神色惊疑,“孤玄,不知有何缺漏?”
独孤玄眼角瞟到偏门有一个站立良久的紫衣女子,道,“不可说,不可说。”
“先生如此了解此菜,必是知道此中有何瑕疵,还望不要吝惜指点。”紫衣女子见独孤玄不语,快步走来,说道,“真的?”独孤玄看向她,“真的。”紫衣女子顿了稍许。
“姑娘执意,兄台不必不予面子,顾前瞻后。”白衣男子依旧没转过身来,只是摇摆着说道。
“既然如此,我想到一首诗。”独孤玄屈起手指敲敲桌子,“这其中还有一配料,以指法碾成香,成菜之时遥遥以风薰之,成就此菜,便也蕴含了些如香在风中飘渺无依的情感。”紫衣女子明显身躯抖了抖。
弱袅袅已迫不及待:“快说呀,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一样。那句诗是什么?”
独孤玄声音陡然降低:“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白衣男子手中之杯已幡然落地,一声清脆打破寂静。紫衣女子睫毛颤抖,不让泪水落下来。独孤玄叹口气,“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没关系。”紫衣女子却忽然跪下来。独孤玄一惊,忙站起来扶她,不料这女子实力深不可测,独孤玄一时间竟不能拉动她半分,不由道,“姑娘,这又是为何?”
紫衣女子眼中有泪光闪动:“先生英雄出少年,此番眼力竟连此情都看得清楚,不知先生高姓?”“在下复姓独孤,单名玄,有话起来,我们好好说。”独孤玄暗暗用上灵力却无法动弹她半分,怒道,“再不起来,我可要生气了!”“任凭先生气极,紫衣也不起。”“你!”独孤玄竟一时无话可说,再一使劲,不知为何竟将她扶了起来。
“这……”紫衣女子与白衣男子见状,分外吃惊。
“不许再跪了,有什么话好好说,我这一个小辈让一个前辈跪在面前,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我心肠好,又没说拒人于千里之外,姑娘有何难处,说与在下,若是能力范围之内,也当为姑娘略尽绵薄之力。“独孤玄恳切地说。
白衣男子道:“小衣,说也无妨,你说是吧?”转头似问弱袅袅,又似在问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犹豫再三,终于是坐了下来。独孤玄见状,忙倒一碗茶推向她,道:“有何难处,先喝一碗淡茶润喉,再叙不迟。”
看着独孤玄热切的双眼,紫衣女子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