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漠》 第十六章 火蟾天珠

    小叶定睛一看却是一只黄皮蛤蟆，体形圆滚颇大，有只猫那么大。白眼外翻四足僵硬。老妇行在漫天雪下身上竟是不沾半点雪点，面容刻板，只道：“吃了它。”

    小叶啃得下木藤可这活个大的蛤蟆却是下不了嘴，老妇见他迟疑又道：“这蛤蟆是火蟾，能治你的背伤。”说完飘身坐在床榻。

    “小叶，从你被这老妇掳到这里开始，她叫你每日吃一根藤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这老妇素日疯癫无常，给你的那些藤条却是极有用处。此木藤名叫灵根，修道者莫不渴求，尝起来苦涩辛辣却是极有益于气脉。若不是你日日吃上一根，体内已有灵气护身，那老妇一掌之力非要当场弊了你不可。”小妄说道。

    小叶如何不明白小妄此时说这的目的，这老妇尚强自己食灵根，眼下这火蟾必能治好背伤，只是他听到“当场弊了你”五个字时心头难免还是一颤。但他到底心底温厚，不想自己也要想着他人。问向老妇：“你的伤怎么办？”

    老妇闭上双眼缓缓道：“你怀里得那东西邪气太重，又有个高手帮你，邪质入体就算这火蟾也治不好。”

    小叶担忧欲再问，老妇又道：“老婆子我还死不了。”

    这话自是说与小叶听来让他无需忧心，小叶心中蓦地一暖也不管那火蟾样貌丑陋抓起一口吞下。

    这火蟾体形硕大遇津顿时全身酥软，瞬间化为流水滑进肚里。五脏之中霎时升起一团火焰，燥热起来。小叶不想这火蟾功效竟是下肚即现，捂着肚子忍火意。可他哪里想到这火蟾非山中之物，原是生在距此几百里外一处火山口旁，老妇飞了一日多才折了来回。火山终年岩浆煓烧。火蟾更以浆为食，含火之烈远非一星半点。

    须臾间小叶只觉得五脏六腑各经各脉犹如火炙，弥加性烈，喷出的气也升腾滚热。全身犹在烈焰火中，由里而发，全身血液如大海抽百川，急速流转。连哼数声再忍不住，夺门长啸而出。扑在雪地里，霎时犹如沸水浇冰，刷的滕起水汽。

    小叶将兽衣撕扯挣脱，裸出半身在雪地里打滚。竟是几片刻也不能歇下来，待过一个时辰，小叶全身气力耗竭，手脚软下，面色由通红回淡，趴在雪水里一动不动。茅屋门前已是一滩大大的水池。

    雪星落在苍白鬓发上，老妇将小叶抱起，掩门放在床上。

    老妇坐在床侧，如竹节棱棱的手指轻轻在小叶脸际滑下。良久，眼中波光微动，叹出一声，又回到素日不苟之色。

    “何人？”老妇凭空而问。

    一丝白光由桌上的裂纹miàn jù飘出，萦绕出个模糊的人形，道：“平庸修道之人。”

    老妇忽的转头看向白光，眼中骤而一紧，冷冷道：“平庸之人抵的了这魔物的邪性？恕我老婆子眼拙还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屈居寒舍数月竟是一点不知。”

    小妄回道：“百年前的旧人，姓什么名什么都是身外物。倒不知尊下高姓大名。”

    老妇阴冷一笑，道：“身外之物？那什么不是身外之物？这世上多少痞儿小人争的不是那身外之物，什么修仙练道在老婆子我看来都是狗屁！”

    这老妇实力修为已臻至至高之境，可又说修道练道全是狗屁。纵使小妄几百年的阅历也摸不透这老妇的心思，不知她对小叶意欲如何，见她一日来返抓来火蟾，又甚是关心小叶。只是小叶终不是她亲生孩儿，莫不是她还疯癫痴傻的将小叶认作自己的孩子。要是一言不慎，将她激怒小叶性命恐顷刻立弊，思考再三问道：“他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不知阁下还想留几日？”

    老妇眼中寒芒一现，遂又冷道：“我想他在这留多久便留多久，一日便是一日，一年便是一年。只要老婆子我还没入土便让他留在这里一辈子。”

    小妄心一沉，白光隐去，没入miàn jù里不见了。

    小叶醒来时身上兽衣已穿戴完好，那老妇伫立在门头望着天际茫白怔怔出神。小叶起身靠近，老妇浑然不觉，眼中竟有泪水，小叶从未见老妇流泪，此时一见当真比当初见到小妄现身还要惊诧。一张干枯老脸由那深陷的两眶泪眼而分外凄迷，右手掌心里攥着那帕鲜红抹额，老妇抬头望天，悲痛自语道：“也是这个雪天苏衡你可还记得”还未说完突然呵斥：“什么人？”一掌同出拍向小叶。

    老妇功力颇为深厚，周身数丈之外但凡稍有动静便能立时察觉，不想她一时忘乎出神猛然间察觉身旁有鼻息，是以立即本能出手防卫。这一掌去势凌厉，小叶本就站的不远，等她看到时已然收不回了。

    小叶胸口嘭的一声瞬间被击倒在地上，哇的吐出血来。老妇身子晃了几晃竟也口角流血。原是这老妇猛的见是小叶下意识便想抽手回掌，但掌势太快已然收不回，但她修为之高全身功力已做到收放自如的地步。心念一动掌上内劲便跟着回去，只是她在瞬间使出，去而猛回也猛，掌上消的七分劲力却是打在了自己身上。她大伤未愈便如自己又打了自己一掌，气不归经也吐出血来。

    老妇怒道：“你做什么？”

    小叶抹血爬起，咳出血丝：“我我”窘的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老妇将抹额藏回怀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来，递与小叶。那晚林里白衣女孩用天珠子打向老妇再被老妇夺去。其间小叶虽不曾见过天珠子模样，但此时一见便知是天珠子无疑。

    小叶拿在手里但看这珠子圆润无比，清透明亮，内里核心却又浮着一个小珠子，如同一粒小小的蚕卵。小叶听这天珠子极为珍贵，产于西域极寒之地，可助修道。西域极寒之地小叶道：“它生在极寒之地，与我体内火蟾火性岂不相克？”

    老妇待心血平复说道：“天珠子虽长在极寒冰川里但性属极温，润气养血助你疗伤再好不过。”

    小叶说道：“你将这天珠子给了我，你的伤又怎么办？”

    老妇双目一瞪，斥道：“给了你就给了你，啰嗦什么。这点伤老婆子我还吃得消。”

    这老妇虽作怒状却是一心系在小叶身上，她越怒便是关之越切。小叶心里透亮，不觉温暖。又想这天珠子既是那白衣女孩的，以后出去若碰到她也好还之。

    小叶将天珠子贴在胸前，果然一丝温润的气息由胸口钻入，没入胸腔各处，四散开来，所到之处暖意洋洋说不出的舒服。小叶本被老妇在胸口一击，疼痛难忍，此时被天珠子气息蔓盖，疼痛立即减去不少。不由奇道果然是个宝贝。

    小叶想去搀扶老妇坐下但看那一张枯厉苍竣的脸也是不敢了。

    半个月后，小叶体内一并伤愈。**功劳出自天珠子上，若非天珠子有治疗的奇效，恐怕小叶还需多费上半个月的日子。那老妇日日闭眼打坐，脸色也一日日渐好。

    待小叶伤好后老妇便让小叶跟着学习运气之法，小叶不知老妇目的，也不像是一时兴起。但他不敢违逆只听老妇将运气口诀念一遍，自己默记一遍。

    “经气自生，丹田蕴海，奇经八脉，分走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蹻脉、阳蹻脉。气如泥沙走滚，息尚在势不绝矣。如海纳百川，抽而聚，散而发。如吞吐鲸息，上百会，下太冲。三阳三阴，周天而毕”小叶悟性极佳，照其间道理将气海所蕴藏之气运行一二，待一个大周天后已然了然于心。老妇见小叶上手快速心中满意又将凝气、冲气一并教去。

    小叶将运气，凝气，冲气三气之法练来一月有余，三者循序渐进，每进一步前者更掌控自如后者便破关直入。这老妇一身修为以内家见长，更是锻皮炼肉，横塑一身经骨。讲究以一气凝结，浑而不散，厚积薄发。小叶修炼之中老妇更是加之其理，先铸皮肉再通气脉。到了后来日子，老妇便让小叶赤脚在雪上奔跑，初时小叶不抵酷寒，跑个来回脚上就已生出几个大大的冻疮。后来运气自如便能奔来折回七八次，越往后已能在雪上奔腾数十个来回。届时小叶身骨根正，全身气息控制自如。

    老妇日日教小叶修炼，二人隔膜已不似先前那般陌生。老妇在那夜大伤之后已不再唤小叶孩儿，更是一改往日疯癫模样。只是偶些夜里还在梦里痴语唤儿。小叶每每听来不是滋味。

    一日，雪毕。小叶弯腰要勾掉草鞋与往日一般在雪上飞奔。老妇看着小叶说道：“今后你不必再修炼，你已能御空而飞，气息吞吐自如。出去了”叹了一声接着道：“出去了也能护住自己。”

    小叶双眼一亮，出去？难道老妇要放了自己？还没开口被老妇抢道：“我一生有三场大战，第一场在无量山，第二场在鹰眼岭，第三场在月幽门。三战皆失，无量失剑，月幽失魂”

    小叶听得不大懂只觉得少了一处，问道：“那鹰眼岭呢？”

    老妇面色一紧，脸上露出悲伤神色，幽幽看着门外：“鹰眼失子。”

    小叶一惊，心中蓦地一酸，呼道：“那鹰眼岭在哪？我们去找不成么。”

    老妇转回头看着小叶，悲伤眼底露出一丝柔色，叹道：“鹰眼岭便是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