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任何一个猎食者而言,对于好东西的擢取永远都不会是单一某个方面的满足就能够终止的。
话说这上官蜜儿经历近一个周的折腾之后,自认为基本肃清了学校的教师队伍,可是,他那躁动的内心深处却还是不得安宁——因为这目前所忙活的一切还远远不是自己孜孜以求的终极诉求:仅有教师的简单粗放的不反抗的话,那只要一纸任命书就完全能够一切搞定——反正这么多年的校长都是委任制,学校里所有的教师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年甚至每个学期到底谁来当这个校长,自古都是镇教育组到时候来个人宣布一个任命的问题,而且,自他上官蜜儿到岗以来,也没听见对此人们曾经有过什么强烈的反对声音出现,抑或即使有反对的声音,那也自来没听说曾经就起到过什么作用。
各位应该还能隐约记得,他上官蜜儿这次可是搭上自己原有的全部家当才获取眼前的这一职位的,俗言说的好,“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如果仅仅就只是一个清汤寡水的初级中学校长头衔,那没品没级的,自己为此忙活半天那也太不值钱了吧?
对,问题得回到本源上去,那就是钱。谈到钱就涉及到此时教育本身的一个特殊管理体制问题:也不知具体有多少年了,学校并没有从上级主管部门获取什么经费方面(教师工资除外)的支持(当然,你要是去翻什么某级或者某某级别的教育志,找到里面的数字给我理论,我也无可辩驳,而我这里所陈述的仅仅就只是一个事实),相反,每个学期镇教育组还要从学校收取相当额度的各种代收代管以及管理费之类的款项。其实,这款项这么一收,一个严峻的问题也就挑明了——不是你乡镇教育组在养学校,而是学校在养教育组。有道是“有奶便是娘”,你教育组虽说在行政级别上管着我学校,可学校不给你交钱你连伙食可能都还开不开,别忘了那上官蜜儿可是在“锅边转”过好多年的老人儿,对这里面的那点儿“弯弯儿绕”可都是门儿清的主儿。
再说学校的经费管理,你别一天到晚听到某些人见天不停地喊喊没钱没钱的,你更别就因为看看几位老师菜青色的脸蛋就认为学校本身就真的怎么的穷的揭不开锅。其实,如果不是故事发展的必要,这句讨打的实话,你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愿说——那可是要捅破教育这片天的。你也许还是不信,那你就不妨去好好看一看,多少年以来,你见过几位干的时间稍长的校长家里还是真穷?其实教育这个穷,穷的是身为教师的和尚,而作为方丈身份的校长,那就呵呵了。
为什么?很简单,在学校里,所谓公家的钱也即是校长的钱,那钱在征收时可能是要求全体老师的参与,可是动手花销的时候,那可是上面明文规定的“校长一支笔”,至于这支笔怎么签、把钱签到何方去,只有校长自己知道(当然或许还有会计,因而,在一所学校,你只要暂时还不想和校长对着干最好不要去招惹会计)。而这位上官蜜儿,把话说白了就是冲着这一点儿,方才不惜血本,甚至倾家荡产也要获取这个职位的。
当然,就眼下的形势,要聚起学校的财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首先,就是学生食堂的管理。你可千万别小看了那每学期每个学生所缴的一点儿微薄的生活费——万事经不起人多呀。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二等教师管后勤”不是?那管后勤的为何在学校就有二等教师的身份?简单,那里面有着可观的利润空间,而这空间的调节权利在分管后勤的老师手中,所以他们才可以“轻轻松松送人情”,也正是基于此,他们在教师中的级别自然就高了起来。可是,这“人情”的去向如果你当校长的不能绝对掌握,那后果当然是,呵呵,你懂的。因此,上官蜜儿第一步就是遴选那足以使自己可心儿的人,必需让这样的人才待在这个关键的后勤管理职位上。可是他更加明白,这可是个伤脑筋的事儿,稍有不慎则可能前功尽弃,很大程度上,这里也要考虑到双方天分的投缘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可别说,这人还真被他找到了。谁?调标老师。此公名字何以如此古怪?且听我给你慢慢道来:调标老师并不姓调,名字里面也没有一个标字,至于那名字的来由,据说源自此公自来总能适合领导的胃口。话说多年来,在本镇教育界有两则故事据说是调标老师的专属:一是《结语》,据传,调标老师最拿手的本领就是会议结语。通常情况下,在学校里,您如果想知道教师最反感什么,几乎任何一所学校,只要是普通教师,无一例外的(别有用心的除外)回答可能都一致:开会。调标老师不,此公一是会听会,听得专注,听得入神,听得投入,听得动情。会议期间,从来是目不斜视,正襟危坐,神情专注,还总能将颔首、赞许、笔记、鼓掌等会议要素的有效功能悉数发挥到极致。据说他只要在会,准能弄得台上的校长容光焕发,精神抖擞,jī qíng高涨。而且,每至会议必需结束时,调标老师总会有一段经典的结语:“刚才,校长讲得很全面,很具体,很生动,很客观,很形象,很深刻,很到位,最后,在校长精辟指示的基础上我再补充一点:提高认识,深入领会校长意图;坚决落实,确保政令畅通;激活灵感,创造性开展工作。”
二是《咸淡》,这段掌故据说还是至今在校的许多老师所亲历的。那是一次正常的同事互请的会餐,当时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同事的老婆很能整菜,每盘菜都甚为有型,而且味道也特别诱人,直吃得大家大汗淋漓,更吃得大家心旷神怡。这时,一盘糖醋鲤鱼被端上桌。那时学校的教务主任向来手快,盘子刚落下,就夹了一片送进了嘴,细细品过之后,赞道:“好鱼,就是不该略微咸了一点。”调标老师立马夹了一小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一会儿,饶有兴致地补充道:“真是切中要害,要是再少放一丁点儿盐就好了。”随后刚刚接了个diàn huà才回到桌上的校长对他们刚才的对话自然是一无知晓,眼看色味诱人的鲤鱼也就不自觉的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嘎巴了两下后说道:“真个是好鱼,有型有味有色,美中不足的是盐味略显不足。”调标老师急忙又夹起一小片鱼再三品过之后叹道:“校长真是美食家,只是那么一丁点儿偏差您都能一语中的的品味出来,高,高,要是再多放一花花儿盐就好了。”
最终,此公自然就是分管后勤的最佳人选。自此,无需解释,学校的后勤账目据说从来就再没产生过“结余”这个古灵精怪的充满邪恶内涵的词语了。
第二步,上官蜜儿当然是要物色一位绝对没有任何原则可言的会计人选,此人考察标准至为简单:绝对忠于他上官蜜儿就成,至于其他什么才华能力吗,那就一条——懂事儿就好。
第三步,寻求收费政策lòu dòng,拓展增收空间。按照此刻的政策,学校可向学生收取的有杂费,代收代管费、生活费、燃料费、寄宿费、桌凳添置费等等,不过,就这个特殊时局的发展而言,此时的教育也正与国家形势接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以,相关职能部门又有一个没有准信儿的勤工俭学费,学校是可以“根据学校实际合理利用”的。
然而,多年来学校费用的收取比例还是相当不能尽如人意的,每年都有一定数额的计划内资金没有如期如数征收到位确属事实。上官蜜儿可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任上:那可是在破自个儿的财呕。于是,校委会很快出台政策:每个周末,各教师必需以班为单位下乡收费。话说磨盘山这地方虽然贫穷,但是百姓却还大都能算是通情达理——学生读书缴费那是天经地义的,于是有很多家长就竭尽全力设法筹措,到期中的时候,所有应收费用征收比例终于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这个时候,学校新政策又随时跟进、改版升级:各班现有未收齐的费用全数划拨到教师个人,征收起来就是教师工资,征收不起来的,教师自己担着,反正学期终了学校以教师工资直接结账。
这下可苦了那群可怜巴巴的教师,尤其是一些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年轻教师,他们既没有农村工作经验,又没有群众基础,再说,能够征收起来的,学校已经先期征收到位,这后来剩下的,那都是难啃的骨头,可是为了吃饭,每每稍许有点儿时间,老师们都不得不奔忙在收费的征途上——按照学校的这个制度,教师自己的工资即使学期结束到位,也只能冲抵学生的欠费,你不跑行不?
这一招果然厉害,学期结束的时候,学校没有一分没有按期到账的钱款,至于老师愁苦的脸蛋,那能怪谁?自己工作能力不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