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在身处人生低谷的时候,哪怕得到他的惊鸿一瞥,你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的xìng yùn,然而,当自己攀上人生的某一个既定高度的时候,就会瞬间“悔悟”,自己也或正是因为有他的占据才使自己亏得大发。犹如一块寻常的土地,寒风肆掠的时候,只要有点儿绿色掩映,都会满心欢喜的,觉得那是大自然给予自己的最大馈赠,可是,当春风拂来,姹紫尽逐的时候,往往又会蓦然发现,那些残枝败柳的存在,却让自己的心坎像搁置了一只地鳖虫一样的难受,内心深处,恁是怎个儿努力也似乎难于迈过眼前这道心灵深处的沟壑。
上官蜜儿现在的肚子里也正为一只“地鳖虫”而焦灼:我们早已知道,他那老婆虽然自打嫁他那天开始,就竭尽所能的扮得“乖咩咩”的一副娇羞神态,始终让自己开放成一朵“娇滴滴”的鲜花儿,可是,那曾经转手的事实,却始终让上官蜜儿如鲠在喉——可怜自己好端端的一副童子身呐。然而,即使自身现在身价有了些微变化,内心深处也不免泛起少许波澜,但是,他上官蜜儿还是明白,自己就是怎地得志,此刻也不敢让这种思绪有丝毫表露——姑且不说当年自个儿落魄时节对方的“下嫁”,仅就眼前,自己虽然坐着校长的位子,但是自己难道就能够否认这不是从某种程度上还得要说,自个儿仍然端着人家的饭碗——关于这一点儿,别人可以不知道,他自己可不能不清楚。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样:理性的认知是一个方面,客观的感受却又是另一个方面,那鲠在自个儿喉咙里的那点儿难受的感觉,就是他怎么努力也去不掉的一个痛。
所幸,适宜的环境总是有草芽儿萌生的,而且谁都无法否认这样一个常识:每棵小草都有自己独特的花儿。上官蜜儿似乎复又看到了自己的希望:自己既然是这一亩三分地儿里最肥的那个粪坑儿,就得让这四围的各种草籽尽情地为我开放。然而,眼前的问题就在于,自己怎样才能打开那些草儿们自行开放的阀门?再者说了,自从上位以来,自己也没有肩负过哪怕一个课时的教学任务,如今学校的一应工作悉数走上正轨,有道是,饱暖思**,闲暇生邪心,上官蜜儿也不知怎个儿搞得,这会儿突然有了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来了,整个人顿然变得空空荡荡的,好似只剩下一副失去灵魂的躯壳。虽然理智上自己还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多年夙愿突然得以全面实现后的一种“正常”的心理反应,而且也能够认识到这种灵魂脱壳的感受如果长期不能驱除,那是绝对地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自己那颗飞驰的心,就是不能由自己所掌控,混混呼呼自己就无端的云雾缭绕起来。
“得让这潭水huó dòng起来。”上官蜜儿定了定神,暗暗提醒自己。不过,怎么动呢?即使钓鱼不也还得一点儿鱼饵?自己要想学校里的老师悉数huó dòng起来,将教师的**激活,当然得有一个“抓手”,唯有如此,方才便于落实,上官蜜儿为此陷入了深度的沉思……
事怕三谋。很快,一个完美的计划终于出炉。
这天上午,好容易得闲在操场转悠两圈的曾来齐正自舒肩展臂于操场之上,不意那上官蜜儿却忽的亲切着自个儿的脸庞悄没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曾主任,这是来散散心?”曾来齐大惊,自打他上官蜜儿这老先生赴任校长职位以来,向来只叫自己“小曾”,怎地今天自己就蓦地变成“曾主任”了?
曾来齐来不及细想,只得硬着头皮胡乱的应了一声:“我的课还没有到点儿,这早晨的常规才做罢,就出来huó dònghuó dòng筋骨。”
“嗯,很好,到底是家学渊源深厚的后起之秀哇,什么事儿都考虑的这么周全到位。”这句话真有水平呀,老父亲的马屁拍在自己肩膀上,叫人不说舒服还不行。
曾来齐立即警觉起来——古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是:“唉,我这是有负领导栽培了,连个班级也带不好。”他是想说自己班级的成绩一直不理想,想以此结束俩人的谈话。
“别这样说,焦主任给我汇报过,你班目前的问题就是没合拢,单科成绩都不错,第一步抓得好,至于第二步,那就要发挥你的领导功力了。”
“谢谢校长,我一定尽力将各位老师团结起来,合力攻坚。”
“嗯,还是给聪明人谈话好哇,如意珠子——一拨百动,曾主任啦,好好干,可塑之才呀,嗯,我看好你!”
曾来齐好一头雾水:他老先生自到任以来,从来没有正面和自己接触过,这猛一接触,竟然给了自己一顶“可塑之才”的帽头子,是随机事件还是另有所指?曾来齐内心涌起一丝迷茫。
课外huó dòng,办公室主任忽然发出通知:全体教职员工晚自习开会。
本来这事儿也没个什么稀奇的,自打上官蜜儿上任以来,他的办公时间基本都是在晚上进行,那间办公室虽说没有达到彻夜明亮的程度,可深夜两三点不熄灯那倒是常有的事儿,因而,晚上开会的事情那当然也是常有发生,所以,接到通知,大家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晚上有“自习”的老师都如同往常一样,抓紧时间对班级里的教学任务抢着写在黑板上,供学生到时应急就是了。
会议很是庄严隆重,校委会全体成员全数坐在主席台前,呈月牙状紧紧地拱衬着校长上官蜜儿,用上官蜜儿的话说,那里“昭示出紧密团结的意蕴”。
上官蜜儿清了清嗓子:“各位,如今,正是我县教育发展的关键时期,既是关键时期,我们的学校管理工作就得迎头赶上时代发展的步伐,如今的管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种粗放的、散漫的、放羊方式,就能担当得起的。因而,我们的管理要有健全的组织,严谨的思路,规范的运作流程作保证。为了实现这些目标,第一步,我校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建立起相对健全的组织机构。今天晚上,我代表校委会,首先宣布两位新任校委会成员:她们是柳窈眉同志,任校接待办副主任;花芷翘同志任校双推办副主任。”
“现在,学校各项工作正方兴未艾,需要大量人才积极参与到学校管理工作中来,唯有如此,才能将我们学校的工作全面推上一个崭新的台阶。目前,学校正是广开渠道,不拘一格的用人之际,希望各位老师,尤其是年轻同志能够积极主动向校委会靠拢,从而壮大我们的管理队伍,使我们的队伍真正能够代表全体教师的意志行事。”
这是上官蜜儿到任以来召开的耗时最短的一个会议,而且,竟然还没有拍桌子。曾来齐有些迷糊:“健全的组织”“代表全体老师的意志行事”,这是什么意思?
据说,父亲曾慧匴最近又有头晕的迹象,散会后,曾来齐就偷空回到家中,一来看看父亲的身体状况,二来还是想从父亲处得到一点儿真经。
曾慧匴听罢儿子的描述,呵呵一笑:“儿子,你们要走官运了——你们的上官校长要用你了。”
曾来齐一头雾水:“我可是你亲儿子哦。”
“我的亲儿子,你好好想想,今天会议上宣布任职的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曾来齐放飞思绪,第一个浮上脑际的是柳窈眉,该姑娘据说于25岁自地区师范专科学校政史系毕业,皮肤白皙,广额丰胸肥臀,可是到校至今,却还“待字闺中”,不过据传从进校的那一天起,上官蜜儿就对她关怀有加,而且最近似乎二人走动得更是频繁,不过,最近又听说经校长娘子的穿线儿,已经和校内某位数学老师的关系有了相当突破,而这一切又都是风传,没有丝毫证据,当不得真的。第二个就是华芷翘,此女可以说是一切平平,可是有一样:一个上好的家庭背景,每次进城,据传上官蜜儿没少受到人家家庭的超级优厚的接待。
曾来齐突然大悟,“那么,今天与我的那段对话也是似有所指,莫非是给我递过来的橄榄枝?”
“你说呢?不过,我的亲儿子,请稍安勿躁,或许一切并没有如此简单。”
第二天,学校里就入住一拨工匠,开始对学校原本的大间的办公室全数进行改建:有一变二的,有一变三的,也有一变四的。而且,紧随其后,就不断有新牌子挂出:文秘办、青团办、工会办、职dài bàn、普九办、继教办、文明办、勤俭办、绿化办、基建办、宣教办、教科办……几乎每天都有新办公室与新的任命书下发。
转眼几个星期下来,四顾之下,曾来齐发现,除开自己和几位年纪稍长点儿的老师至今还原地踏步以外,好像全校人员即使掌勺做饭的大师傅也都进了校委会。本身是心如止水一心想着出点儿教学成绩的曾来齐这下也有些急了:“不说自己是‘可塑之才’吗,为何现在闲置原地的独我一人?”
不过,对于这一次的事情,他不想再到自己老爸处取经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通过不断的“提取同类项”自己也具有了一定的观察和思辨能力,历经自己一段时间的身心体验,他终于发现,这次的提拔虽然天天有,可是很明显的有一定的节奏感——基本是每周例会宣布一大批,随后再断断续续补充,而且,从提拔的先后顺序中,也能发现一些规律:第一批,第一时间与上官蜜儿靠拢的,这个可以归结为主动“投怀送抱”者;第二批,是看到别人主动靠近得到好处随后而动的,可归结为“见利而行”者;第三批,是那些从本质上可能并没有什么政治**,但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游离于大批队伍以外,沦为学校极少数“纯被统治者”队伍,于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视为“心有不甘”者。而且,曾来齐数遍那将近二十几个“办”后,发现一个共同规律:这次所提之人的职务前面都有一个“副”字。
人的成长需要拐点儿,刹那间,曾来齐自觉成熟了许多:难怪父亲要自己“稍安勿躁”,看来,这又是一次强大的“刮地皮”行为,不过,这一次上官蜜儿玩儿的就是你教师自己的心理。由此推断,那些“办公室”还会增加,或许还有统筹划片抑或版本升级的可能。
果然,在曾来齐似乎刚刚有所明白的时候,行政办、总后办,教管办三块附有“正处级”的牌子闪亮登场了。不过,办公室里面暂且还没有入主的人员。校长办公室的文件随后说得明白:严格依照考核程序,从现有各处室相关“副”责人中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