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来齐好生茫然,明明对柳窈眉应该拥有十二分警惕才是,可是,经过对方的这一次“推心置腹”——人家连自己的**都和盘儿向你托出,这个时候,如若再对她严加防范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可是,一个连身体“经验”都如此如此丰富的主儿,你又怎能保证她这不是给自己放的烟雾弹?俗言说得好:“王八无情,婊子无义”,内心深处到底该对她持何种态度为宜?曾来齐一时真的拿不定主意。
“曾校长,厨房这摊子事儿真难管,今天的早餐,食堂里的饭,又——不够了,搞得有些班连第一节课都没法按时上,把个教学秩序都给打乱了。”正在曾来齐踌躇不决的档口儿,新任总务主任南媞铎哭丧着脸站在曾来齐的办公室前,显出一副好生委屈的样子。
曾来齐问道:“不是按照原数字下的粮食?”
“是的,千真万确是那么多粮食,由于最近连续发生好几次这种情况了,所以今天早晨是我亲自监督着下的粮食,分毫不差。”南媞铎答道。
“那是吃饭人数增加了?”
“应该不是,学校就那么多寄宿学生,而且我们历来采取的都是定餐制,人数不会变的。”
“那是水兑少了,把稀饭做干了?”
南媞铎想了想:“好像也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什么?”曾来齐有些生气。
“就是搞不清楚,所以我才来请校长您帮我解解围。”南媞铎小心翼翼的说道。
曾来齐心里很是有些不舒服:一个正规科班出身的教师,工作也好几年了,平日里说话头头是道的,怎么可能连个食堂这点儿事儿都管不好?而且,说了半天,就是连原因都还找不出来。随即略含责备的口吻说道:“我就不信,你个靠脑袋吃饭的教师还被靠出苦力吃饭的后勤师傅给搞蒙了。”
话虽这样说,可他曾来齐自己也无奈——自个儿识人不力,烂摊子当然还得自己来收。曾来齐决定亲自出马,深入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缘由——自个儿蹭点调查时,就那么多粮食,就那么多学生,从来没有吃出过亏空,这还没搞几天,难道学生肚子就陡然变大了不成?
任何事儿要想彻底解决,就得找到他的“病根儿”。然而,眼前这件事的根儿又在哪里呢毫无疑问,对于学生食堂发生的事情,你首先得从“利”这一个方面去调查,那才是比较容易接近真相的。曾来齐虽然从参加工作都没有在后勤方面呆过,但是,由于家庭的原因,自己完全是“喝学校里的水”长大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他对于学校里的大事小情,一般来说基本上只消看个头儿,就能知道个尾儿。
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也不知咋地,每每遇上稍大一点儿的事儿,曾来齐都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自个儿的父亲曾汇匴,他记得,父亲不止一次在自个儿面前提到:学校里的很多事儿,那就像这里的山民们都能哼哼几声的民歌《倒采茶》一样,时间事件你都得倒着来思考它,那就更容易接近真相。你比方某个老师的某节课上得味同嚼蜡,那么,你去查他的备课,往往能够看出端倪;一个教师抱着一摞本子怒气冲冲地站在教室门口,几乎不用多问,那准是学生的这次作业让他很是受伤……那么,眼前这个学生食堂的饭突然之间变得不够吃了,根源到底在哪儿呢?他又一次想起自己老父亲的一句话:“与什么东西靠得最近,与什么东西就最易于关联。”
这事儿与什么靠得最近食堂当然是与利益最容易关联的地界儿——学校只有食堂与财务直接关涉到经济利益。那么是否得从“利”上着手?可是,南媞铎说了,对方没有侵占一粒粮食,很显然,他们没有“取利”,既然没有“取利”,饭的数量就不应该减少,吃饭的人又没有增多,饭量不可能这么快的见长。那最可能的应该是什么
那就只能是师傅打饭时做了手脚。那么如何来判断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呢?思虑再三之后,曾来齐走近了食堂的泔水桶。
果然,泔水的数量完全超出了以往的正常范围。
对于眼前这事儿,你当校长的那是只可意会,而不可言说的,内中缘由?呵呵,你懂的。
曾来齐终于悟出来了,原来,学生食堂几年时间之内,分毫没有结余,而这账目是要向教师公开的,公开账目的时候你总不至于把后勤师傅撇开吧?那么怎样让这些师傅保持沉默?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分他们一杯羹——以此将他们拴住。想到这里,曾来齐明白了:其实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摸清了厨房真实财务状况。现在,和他们一起分赃的两个主管不在了,自然他们没有提成的机会了,而饭食的质量这么多年都已经固定,再说校长又在厨房坐镇了整整一周,关于那个方面显然不可下手,如此以来,那就只能从打饭这个方面入手比较方便了——你任何人还敢说我给学生不该把饭打多了看来,这是师傅们将手长脑袋上了——要玩点儿智力游戏让你校长瞧瞧。
一切都明白了,这是厨房师傅在挑事儿。曾来齐搞清缘由之后,大脑陷入深度的沉思:如何来解决眼前这个矛盾?
当然得想个办法:如果能够让学生食堂变成学生自家的厨房呢?他把这个问题抛给两个后勤主管讨论。倆主管商量好久,还是一个字——怕。
“你们怕什么?”曾来齐问。
“那要是学生无止境的舀呢?”
“难道我们就没办法控制?”
“你既然放开了任他舀,又怎么控制?”
“问到了实质,不过,你见哪个家庭是让某一个家庭成员来给其他人打饭吃的呢?又见过哪家的厨房乱套了的?”曾来齐咬咬牙,“还是那个字——试。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定个规矩:自己舀,自己吃,吃饱,不准倒。你们看怎样?”
很多教师之所以不成事,基本就一点儿——鲜于担当。如今,校长你就开了口,那俩管事儿的自然无话。
为了将这一个实验做到位,曾来齐与各班班主任进行了充分的沟通,让班主任去做好学生的思想工作,实验的时候,他又亲临现场,而且让厨房的师傅也呆在边儿上看着。
通过观察发现,在实验的时候,有些学生或许出于好面儿抑或紧张,导致最后舀饭的数额实在太少,导致第一顿实验下来,正常数量的饭竟然剩下一多半。
曾来齐再次沉下身子,到学生中间调查问询,结果发现:有些学生由于对自身饭量估计不足,最终打少了没吃饱,可又不敢再行添加——因为学校规定不准倒——怕自己一次舀多了又吃不完。
搞清情况后,曾来齐对后勤再提一条要求:学生吃饭可再行添加。
几经实验,学校结余更多,学生也养成了不浪费的习惯,厨房师傅体力也减轻不少。至于师傅们内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那可是不好端上桌面说,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然而,现实中,你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你自己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对手。曾来齐记得这是父亲曾汇匴日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这会儿,这话他曾来齐还真算是领教了:随后,学生食堂的饭食质量开始出问题,一顿干两顿稀,再来几顿黑漆漆(烧糊)变成“正常现象”。
南媞铎又如期出现在曾来齐面前。
这一次,无需调查分析,直接地就可以断言:师傅们是和自己这个校长较上劲儿了。此时的曾来齐已经是早有准备,态度异常坚决:“重新建立学校后勤管理制度,绝对不允许出现后勤指挥前勤,体力指挥脑力的现象在学校发生。”
很快,制度出台:一、后勤师傅必需和学生同时同饭就餐;二、师傅的工资的百分之二十由学校提取经学生代表打分后按比例折算发放;三、后勤人员的校内福利兑现依据学生打分比率兑付;四、饭食异常,属态度问题的赔付粮食,而且当天的出勤以旷工论处,一个学期此种情况达到三顿及以上者,暂停工作,其分内工作由学校请临时工代劳——工资由在职工人支付。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工人师傅的脑袋最终没能翻过曾来齐,彻底缴械投降。
这天,曾来齐在自个儿的成长笔记上批注了这样一笔:私利怕公论,学校里最大的一笔结余自来都是来源于学生食堂,如若我们的管理者被厨房师傅捏住脖子,那就会出现后勤指挥前勤,体力指挥脑力。如此,学校乱套就自然会成为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