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曾来齐自己也觉得有点儿奇怪的是,对于栁窈眉与寝管老师的这次对峙,他的心里生发出的竟是一股特别复杂的感受:见寝管老师将处心积虑欲求“有所作为”的栁窈眉整得束手无策、窘迫乏招的那一刻,自己心头却是一种特别快慰的感觉——此刻的曾来齐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这所学校校长的这一个事实——面对无助而又难堪的栁窈眉,他分明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在浑身倍儿爽的升腾;另外一个方面,曾来齐又从中觉察出自己这个校长当得好生狼狈——自己派下去的工作主管面对手下的发难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被自己手下的员工给随意放得平平和和——面对自己的触角受辱,自个儿的脸面那又好似被人左右开弓的“扇”得好生疼痛的。
这事儿的发生,不由得曾来齐不去深入地想想:为什么学校的教职员工不去尊重自己的校委会领导?为什么校委会成员领导不了学校的教职员工?二者何以初始接招就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即使有什么历史渊源,也不至于暴露的这么快吧?想到这里,曾来齐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经历的三任校长,回想自己面对这三任校长,从内心而言,自己就真的佩服吗?自己对他们是发自心底的尊重吗?而且,自己的小名儿自个儿知道,自己不就一个水货高中的实际功底儿!以自己如此微薄的起点,都能从内心看不上自己的连续几任领导,那真有几把刷子的老师又会是何种心理面对他们?推人及己,扪心自问,要是没有父亲的“影子坐镇”,自己这校长有这么顺利坐稳吗?
曾来齐越是自问,自己的心里越显虚空;越是自省,自己越是感到后怕:就凭自己肚子里的那点儿“墨水”,就凭自己的这个“脑壳”的反应速度,那是足以登顶校长职位的料?自己凭啥占着眼前这个校长职位?是管理水平?是专业技能?是个人魅力?还是最为不堪启齿的“懂事儿”?是呀,自己真该好好想想,真得想想。如此想着想着,曾来齐不禁自个儿傻笑起来:自己何曾又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柳窈眉的“龌龊手段”?
回到自个儿宿舍的曾来齐就这样恍恍惚惚,左思右想,一下将自个儿的睡意给整的丝毫不见了踪迹,辗转反侧之间,曾来齐最终停在了两个最为直接的问题上:老师何以不尊重自个儿的校长?不被尊重的老师何以成为校领导?
不能不承认,行进的路途,停下来,好好想想,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还真的很是重要。曾来齐历经内心的再三自问之后,觉得自己当前必须严肃的考虑一个问题:我们的老师为何对自己赖以生存的学校没有一种敬慕的感情生发?作为一个校长,如何才能真正的凝聚起老师的精神,让他们能够昂首挺胸的对着哪怕一个陌生的人也愿意报出自己学校的名称?
这一晚上,曾来齐几乎一直是恍惚着自己的思绪,在自个儿的头脑中问问答答,肯定否定,假设推论。
复杂的事,简单的寻找是不足以获取理想的dá àn的。曾来齐自觉时至此刻,自己还是真的不足以回答好这些问题,可是内心深处他又有一种别样的冲动:得把这个事情整明白——自己既然登上了这个校长的位子,就不能被人灰溜溜的骂下来,更不能被人轻巧巧地拉下来——这里涉及的只有个人尊严,无关其他。
无奈,曾来齐只好带着自己的问题找到自己的父亲,希望从这个智囊嘴里再次获取自己眼前必须的锦囊妙计。没料到,这一回,父亲在一番惊喜与惊异之后,不仅没有给他丝毫有价值的援助,而且还警告他: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思考这些问题,显然太过奢侈!
曾来齐不服:穷地方的学校就不能拥有自己的引力?那么,学校为何每年都有相对繁华地方的年轻教师来校报到?如果学校真的如此不堪,他们在此消耗青春又有何益?自己眼前的这所学校到底送走过多少来此寻梦的过客?他们为什么最终又仅仅是这里惊鸿一现的过客?我们能否设法留下他们——不说全部,不说更多,哪怕每年都能从中沉积一小部分,那么,我们这学校的师资也将是为人仰慕的,这学校的声望也会是令人景仰的,然而,现实又是怎样呢?不说别的,仅仅教师的年龄就严重两极分化,那本应最为充盈的成熟的中坚力量呢?是他们真的都找到了好处去,还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向心力?出路,作为一位校长,自己得为学校的长远发展找到应有的出路,曾来齐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心。
说话容易,可做起来呢?回想自己所经历的三任校长,第一任,谨小慎微,唯唯诺诺,胆小怕事,只求自保,结果,被别有用心的下属给强行挤压下去;第二任,巧言令色,玩弄老师于股掌,政治上远交近攻,终至孤家寡人、狼狈逃窜的可怜下场;第三任,志大才疏,仗势欺人,行事无状,又是仓皇出逃。一所不足百名老师的学校,何以人心如此博杂?曾来齐敲击着自己的脑门儿,反复的自问。
找不到理想的办法,曾来齐实在不甘心:我素质低,就没有素质高的校长?有道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能否从别人的前路找到一些借鉴,通过移花接木,凸显校委会成员的影响力,实现校委会对教师群体的有效管理?
曾来齐决心自己出去走走,期望以此打开自己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