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磨盘山中学的一应事情这段时间似乎都在依据曾来齐的预设向前发展,这“外交的巨大成功”使他的心中有种特别的成就感,一时间好似做梦一般,这幸福是否来得也太过顺利?眼看事情成功了,一切曾经艰难的过程好像就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全数尽去,阴霾也于一时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整个生活的空间似乎迅速在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喜悦的气氛。由于外援的支持,学校里的老师们现在再也不为学生的收费焦心,因而自身的工资就有了保证,工作起来劲头儿也明显高涨,业务方面出现了真正的出现了竞争的态势。
然而,不是每一个意外都有前奏,不是任何拐弯儿都有“警示标志”。就像新千年的钟声,敲响的就远远不只有时间这么一个节点儿,县里的乡镇撤并工作恰于此刻全面展开,轰轰烈烈的合村并组,乡镇重构一下使磨盘山镇的领土面积扩大了整整一倍,本来这事儿似乎并不与学校的内部事务搭个什么界,但是,有些事儿犹如矿区的采矿作业,杂质总会和有效矿藏同时露头儿,而且,大多数时间“真主”还更有被抢镜的可能。
有一句专说王八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别看它今天在这儿沉下去,明天从那儿冒出来的时候或许恰在更高处。你别说,这话对磨盘山的教育还是真真正正地应验了——即使你打死磨盘山的所有教师,他们再怎么也没算到,历史的车轮就是在磨盘山划出了谁也预想不到的老掉牙的印记——这撤并重组后的镇中心学校校长,竟然是曾经被磨盘山中学老师“驱逐出境”的上官蜜儿。
在异乡沉寂两年的上官蜜儿这次那绝对可以算是“荣归”故里,回到磨盘山的那股势头儿,就好似当年的高祖还乡一般,高调出场,直闹得整个磨盘山顷刻之间就已经满城风雨了。在上官蜜儿走马上任的前一天,教育局办公室突然通知游姒信:第二天,将磨盘山全镇老师集中于镇中心学校开会,教育局派工作组下来有要事宣布。
当时之时,游姒信还完全蒙在鼓里,对于教育局里的这个特殊通知并没有在意,反正自己已经在这磨盘山已经深耕多年,教育局下来直接开会的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因而也并没有引起警觉,一切都还昏昏然,不知就里,完全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即使你越级传达通知,这最后的工作还不是要我这姓游的来收场?管他咋地,先让你扑腾吧。
按说这事儿真的是应该完全是一个预料之外,之前教育局根本没有给予游姒信任何提示,只是事到临头,突然将他变成磨盘山教育上的党组书记。
这消息虽然是重磅一击,但是,对于整个磨盘山的教师来说那只能是没有选择更没有商量余地的定局之事:上官蜜儿是在全镇老师到齐后随教育局办公室的车子进入镇中学校大门的——你总不至于超越教育局的决策行事吧?作为中学校长的曾来齐当然也不例外,和其他教师一样,是在会议开始之后才明确镇中心学校校长位子移人这事儿的,这样一来,好几个校长对于自己这一次的过于迟钝的反应连自己都感到有些不能原谅自己——也太过没有政治敏锐性了,连校长易主这样的事儿都竟然毫无察觉。
当然,对于这个任职决定,惊呆的远远还不止下面这几个校长那些人,就连本镇原任校长游姒信似乎都是忍不住自己的惊奇,差点儿是拼命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心里huó dòng自然是同一个声音:怎么可能是他?疑问是一个方面,事实则又是一个方面,既然上级有了任命,曾来齐们当然别无选择,虽然心弦绷得紧紧地,甚或突然清晰地看到了自家前途的灰暗与迷蒙,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己也没有丝毫抗争的能力,与会的人只能睁大自己无助的眼睛,静待后续故事的发生。
对上官蜜儿的准确任命是全镇教育工作会议开始后由教育局人事科与本镇组织委员的相关人员宣布的,令主持人也感到尴尬的是,宣布结束后整整五分钟,会场竟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到会的老师似乎忘了作出一个最基本的祝贺抑或接受的表示,教育局送行的领导似乎也有些惊异,历经一段极度的寂静之后,只好尴尬地要求所有到会的校长进行表态发言。曾来齐是第二个被安排发言的,这时,曾来齐只觉得自己的整个儿脸部两边的腮帮子都是僵硬的,好像此刻无论安排它们吐出任何言辞,这脸上的骨节乃至于肌肉都有着十二分的不听调度,几次强行的张开嘴唇之后,曾来齐才吐出了至为简单的几个音符:“尊重教育局决定。”随后就怎的也说不出其他的任何话语来了。
会议议程刚一结束,游姒信也不做任何交待,就那样根本无视教育局领导尚且在场的事实,起身走人了,连对上官蜜儿的洗尘宴也没有参加,搞得教育局送行人的脸上甚是有些挂不住,整个儿就职仪式就那样尴尬的搁置在那里。
按照本意,曾来齐当然也是要起身走人的对象,但是,理智最终强行的摁住了他自个儿的躯体,使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就那样有如木偶一般的,按部就班的,完成了相关会议议程。
本应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洗尘宴只有极少几个人的穿插交流,任上官蜜儿怎的主动敬酒,也掩饰不住那深入骨髓的沉郁气氛。
回到学校,曾来齐发现教师们大都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低声的耳语着什么,当然,无需多问,只是从面部表情,曾来齐即可判断出人心又一次面临重新洗牌的架势。
曾来齐没有参与任何一个小组的“组织huó dòng”,径直走近自己的办公室,就那样懒懒的一屁股跌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动不语甚至也不加任何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