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广武拱手作揖道:“这位道友好,在下奉朝廷之命,前来拜见郑公云叟和罗公隐之两位高士,不知道友可知二位隐者的居住之地。”
那樵夫闻言一愣,打量了黄广武一下,接着微笑着向南边近处的高峰指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言罢,飘然下山,高唱道:“世人皆道平凡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苏慕雨冒出头来,在一边说道:“这个樵夫好生奇怪,说话云里雾里的,倒像是个秀才道士。这华山,真有这么大的仙气,连樵夫都沾染上了?”
黄广武笑着拂过她的秀发道:“淡泊名利之人,自然而然就有一股潇洒脱俗的气质,不拘于樵夫还是农夫,走,我们上山!”说着拉着苏慕雨,与众人一起上山。
此时的黄广武,已然十七岁,苏慕雨十四岁,都是青春无敌、情窦初开之时,所以不惧山高路险,乐得寻幽探秘。
华山之险之奇,不仅在于山高,还在于奇峰秀木、云海栈道。华山南接秦岭、西望关中平原,北临黄河渭河、东至潼关,山多直立悬崖,山体陡峭,几乎无路可上,却又有松柏生长于山石之中,傲然如天上华盖,山巅之下,云雾回环,衬托得山峰宛如仙境。
黄广武一行人沿着山石路一直向上,快到山顶时,转道山脊线上的石阶路,从云雾中穿过,来到山顶平地,只见一座小庙伫立在平地上,庙檐下有一块匾额,上书“长春室”。庙旁还有一处亭子,里面坐着两位老者,白发长髯,道服宽袍,正在对弈棋局,旁边有两个人侍奉,外加一只鹤,其中一人,正是路上遇见的樵夫。
只听得其中一个老者放下棋子,拿出酒葫芦,高唱道:“一壶天上有名物,两个世间无事人。”说着喝了一口酒,再把葫芦递给另一名老者。
另一名老者接过酒葫芦,回唱道:“醉却隐之、云叟外,不知何处是天真。”
唱罢,两人都长笑穿空,引起山谷阵阵回音。
黄广武低头行礼道:“小子黄广武,世间俗人一个,奉大晋皇帝诏命,前来向郑公云叟、罗公隐之两位仙家致意,并封郑公为‘逍遥先生’、罗公为‘希夷先生’,并给谏议大夫俸禄。还请两位仙家接受皇上致意,如果能驾临东京开封,皇上更会不胜欣喜。”
那名樵夫答道:“皇家使者你好,大晋皇帝的美意,我两位仙师已经领了。但是,山野闲人,早已脱俗而立,不尚都市。故而,这东京之行,还请回禀皇帝,家师在华山之巅祝大晋国泰民安,千秋万年。”
黄广武笑道:“在下读书不多,却也听闻,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两位仙家何必嫌弃世俗的嚣乱?不妨下山走一番,教导世人天地正道,以求得早日太平。”
两位老者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好,好,好,年轻之人,果有一股锐气,柔弱之坚强也。”
一名老者转向黄广武,笑问道:“老夫便是郑云叟,使者可知,老夫今年多大了?”
黄广武老实回答道:“世间人都传说,仙家寿已百岁,是擅长神仙药石之术。”
郑云叟笑着摇摇头,指着另一名老者说道:“会制作药材的,是他,罗隐之,老夫可不擅长。老夫实话实说,我今年七十三了。”
黄广武尊敬拜道:“自古说,人生七十古来稀,郑大师可谓高寿,是养生得法。”
郑云叟笑道:“世间长寿的老翁,七八十的也不罕见,都在乡间田野,他们不也养生得法?说起来,人们只是羡慕我洒脱不羁,抛弃一切负累烦恼,活得逍遥自在罢了,所以你们皇帝封我为逍遥先生。但是,真实说来,洒脱也是孤寂,凡人哪能离得开喜怒哀乐、富贵荣华?就说我吧,要不是罗隐之、李道殷,还有这两个童子,还有仙鹤的陪伴,又哪能真的逍遥快活?你们年轻人有年轻的生气,蓬勃向上,追求新奇和功业、爱欲,不必学我们老头子,早早地就断绝七情六欲,走向深山。”
黄广武弯腰作揖道:“既然两位仙家不愿下山,在下就不强求了。在下还另有公职在身,这就拜别两位仙家,下山去了,告辞。”说罢,转身要走。
罗隐之招手道:“使者且慢,老道有些话想问你。”
黄广武恭敬道:“仙家请讲。”
罗隐之摆手道:“不要叫我仙家,我还没参透天道呢,只是一个修道炼丹之人。我且问你,何者为道?”
黄广武一愣,想了一下,小心回答道:“在下试着说说。在下想,既然老子在道德经里说,‘有物混成,先天地而生,周行不殆,我无以名之,曰道,曰大’。又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那么,道就是先于天地就存在的法力,是一种难以描述而又无所不在的规则律法,天地万物都得遵守。”
郑云叟点点头,说道:“那好,我也问你一个,道应当如何求取?如何辨别真道,假道?”
黄广武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答道:“这个,在下记得庄子谈道,一直讲到屎尿,说是道无处不在。在下想,天有天道,地有地道,鸟兽虫鱼、花木草菇也都有各自的道。所以,应当对每一样事物都细心观察、比较、专研,研究其道的本质。真道,必然是千万次试验,得出的结果都一样,就如同火炼铁矿得铁,炼铜矿得铜一样,绝不差错。”
罗隐之望着郑云叟道:“云叟,如何?后生可畏不?”
郑云叟捋须笑道:“先天之气,各有禀赋,人之贤愚,多受先天之气决定。哈哈,今日又有一道友来访,不亦快哉!”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罗隐之对那名樵夫打扮的侍者道:“徒儿,你跟随这位使者下山吧。你也年方弱冠,该下山游历一番了。”
那名樵夫跪拜道:“徒弟我舍不得两位师傅,只求长相侍奉,不愿下山。”
罗隐之答道:“不见世间百态,哪能修得道心清虚。再说,道家之兴,势在必行,邪魔外法,祸乱大唐这么久,该我们道门出山救世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