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p>
红桃子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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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泰怔在那里，好久都不能动弹，之后便不顾一切地追去；老和尚无奈，只好边走边说：“老施主，但愿你孙子能碰到唐朝时代那样的好时光！”说完砰的一声将hòu mén关了。老和尚口中不停地念着“云外休问寒暑，此间只念虚无”，头也不回地一直走进了最里面的门。成泰没有办法，也不能还去追问人家呀：实在不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可是自己还是求了人家这么久，不能不敬些香油钱。他将事先带来的一串铜钱、两扎烟叶、两升米恭恭敬敬地放在案桌上，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只好带着不知是喜悦是愁闷或是担心牵挂的心情，拖着长长的辫子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回走，长长的旱烟杆在他身后不规则地荡着。刚刚摇摇晃晃地走出寺庙一百多步的时候，一个小和尚急急忙忙从后面追来说：“老施主，师父只收你两升米和两扎烟叶。”说完将那一串铜钱退回给成泰。成泰连连摆手说：“不行的呀，小师傅，老神仙为什么不收我的香火钱？”小和尚双手合一说：“老施主，师父说了：你老人家是禹王松瑶寨的人，那里有仙像、仙灯和仙树，他从来不收你们寨里人的香火钱！”成泰只好向寺庙长长地作揖告别，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停地念：“神灯神树，禹王菩萨保佑……”走着走着，成泰在心里想：接生婆说孙子将来有大出息，能光宗耀祖、封侯拜相，庙里的老和尚也这么说，他们怎么不约而同地都这样说呢？难道这孩子将来真的会有造化有出息？！老和尚还说，孩子将来即使做不成官，也可以得到他一辈子最想得到的东西；哎呀，我的小宝贝，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哟？可老和尚又说孩子是个红桃子命，人人都想看、都想摘，还都想抢，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自己说梦到红桃子老和尚觉得奇怪，可说梦到两个红桃子他简直是非常吃惊，为什么呢？是不是孩子以后会长得很英俊，将来有好多女孩子追他？长得英俊的男人惹女孩子眼红，自己年轻时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吗，这是很自然的呀，怎么扯到“天机不可泄”去了，有这样玄乎吗？人人都想看、都想摘、还都想抢的红桃子，那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为什么又偏偏做了这样的梦呢？成泰不由得担心起来。他翻来覆去地思啊，想啊，得不出dá àn；想得太累，走路没有全神贯注脚一崴差点滚下山坡，干脆就不再想了：和尚、看八字的说的话不一定都对，看八字的先生说我一下子可得三个孙子，怎么只得一个？老和尚又不是真正的神仙，说话哪有那么准的！说什么孩子将来能光宗耀祖、封侯拜相，那只是人家讲些让自己高兴的话而已。封侯拜相的人是从十万八千里外的天上直插到凡间里来的星宿，种田人家哪有那么大福分？！至于“十斗全，中状元”的话，成泰是不敢真想的，寻常农家的孩子哪里能登上皇榜？！庄稼人的的孩子，不指望有什么大富大贵，不指望能当官为府；只要菩萨保佑他一生平平安安，只要他能多有几亩田地有饭吃有衣穿不挨饿不受冻不受人家欺负就足够了！正像山歌里唱的：“三条路，走中间那一条，千年祖训记心上。不求富贵，不羡皇榜，糠菜半年粮……”之前他曾请一个教书先生给孩子起了一个很响亮的大名，看来不行！既然是个红桃子命，就不能太张扬，要少让人看，为了不让人采摘得将自己隐蔽一点，首先名字上就要隐蔽，因此他自己给孙子取了一个很贱很低微的名字：土生。不过，当孩子手纹现出后，发现孩子手指上真的有十个斗！他大喜过望，禹王菩萨，神树神灯，能不相信接生婆和老和尚的话吗？！太高兴啦，他真的挑上十斗谷带上田契到接生婆家，喜得接生婆满脸笑出了花！接生婆可是个知足的、见过世面的女能干人，大家一个寨里住着又是本族本家，知道不能对自己一时奉承的说法太过认真，所以无论如何不肯收他十斗谷，更不肯收他的一亩水田。可成泰不依不饶，非要兑现自己诚心许下的承诺不可。好说歹说，最后接生婆无论如何只收成泰一斗谷。可成泰也无论如何坚持地说：“从我一个箩筐里拿出一斗谷，不一样重啦？我怎么挑回去！一定要从两个箩里都拿出一斗谷才行啊！”没有办法，接生婆只好再收一斗谷；至于那一亩水田，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要的；一亩水田，对于普通的庄稼户来说，那可是一笔天大的财富啊，自己怎么能凭说了几句让人家高兴的话而要人家这么大一笔财产，以后岂不是让人家指背（方言：被人家在背后骂）坏了自己的名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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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泰这样宠爱土生，起初大儿子、大儿媳和三儿子、三儿媳也都能理解，嗲嗲疼孙子，外婆疼外孙么，可是日子久了，意见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两个儿子未将这些当成是什么大事，可两个媳妇开始是不满，慢慢地火气就越来越大了。嗲嗲奶奶不在时，大伯母三婶子有东西故意不给土生吃，还故意将土生逗得大哭大闹；土生的娘吕金瑞知道她们有情绪，可儿子这么受宠，觉得对两个侄女确实不公平。她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对两位妯娌的过分行为从不多言，还自觉地多做家务，而且专拣重活干，有空还帮着带两个侄女。孩子们稍大一点，空闲时成泰就抱着土生满寨跑。一天，成泰叫老伴给土生穿上一件新衣服，自己也换了一套干净衣服，高高兴兴地抱着孙子到八仙铺赶集。在集市上成泰给土生买了一串油煎粑，可在回家的路上爷孙俩却摔了一大跤滚了一身泥。回来后大儿媳妇悄悄地说：“嘻嘻，穿新衣服到八仙铺显摆显得多好！”三媳妇马上说：“什么红桃子？还什么红桃子命？那老的天天逗小的：今天要娶个黄家雌妹子（当地方言：小母黄牛的意思）回来当孙媳妇啦，明天要给小的娶个水家田妹子（同样是当地方言：小母水牛的意思）啦，没曾想来了个老牛小牛一齐滚氹，都四脚朝天啦！”大媳妇更得意地接着说：“老古话说的没错吧：爱谁谁倒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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