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章</p>
南方的枪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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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命？说什么呀！你才这么小一点，逃什么命？！”土生大吃一惊。</p>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要逃出家乡！”自称来自广东的孩子回答。</p>
“要逃出家乡？”</p>
“是！大哥哥，我姓彭，名叫彭雷生！”</p>
“叫雷生，雷生兄弟！”停了一会，土生猛然说：“雷生兄弟，我叫武土生，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生’字”，我们俩投缘呢！”</p>
“大哥哥，可我现在不叫彭雷生！”</p>
“啊？”土生又是大吃一惊。</p>
“大哥哥，不是不叫彭雷生了，是不能叫了！” 彭雷生说。</p>
“不能叫了？为什么呢？”聪明无比的武土生也觉得迷糊了。</p>
“我现在叫刘一根。”</p>
“改名啦？啊，连姓都改了！”</p>
“大哥哥，是这样的……”雷生将自己改名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土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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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上世纪大革命时期，彭雷生的家乡广东省海陆丰地区农运汹涌澎湃，成立了农民自治会，轰轰烈烈地掀起了打倒土豪、打倒军阀的**；连彭雷生这样的孩子都知道，家乡有国民党，有**。去年（1927年）的一天，雷生赶着老牛在较远的山上放牧，忽然听到村里枪声大作；他回头一望，只见村里已是火光一片，到处是震耳欲聋的响声，牛马等牲畜的惊叫和人的惨烈叫声混杂在一起。雷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哇哇地哭起来，牵着牛拼命往村里跑。迎面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来，还气喘吁吁地大喊：“雷生，雷生！”</p>
雷生看出是自己的姑母，急急忙忙迎上去。姑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雷生，你爹是村里**的头，国民党把你爹杀了，把村里**里的人全杀了。他们杀红了眼，后来连全村人都杀光了，连你娘、你哥哥姐姐……一百多口人哪，惨呀，不能用眼睛看哪！他们还要斩草除根，正四处在找你呢；听到消息后我连忙回娘家，但不敢进村。邻村的一个人告诉我你在这边放牛，可我到处找不到你的影子；还好，远远地看见了老牛，我就往这边奔。可你现在还往村里跑，你知道吗？那是去送死呀！”</p>
“姑母，什什么事呀？他们他们为什么要shā rén？”雷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吓得大哭起来。</p>
“不要闹出声音来，祖宗，要人家马上也把你抓住砍成四块吗！”</p>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p>
“孩子，不要问为什么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来shā rén的还有你爹在国民党里的一些朋友，以前总说国民党**是亲兄弟，现在是亲兄弟杀亲兄弟啦，而且下手这么狠，你以后看到什么熟人都不能认，不管是哪个党的人，听到了吗？！快跑，快逃命，找你的人已经朝这边来了！”</p>
“姑母……”</p>
“什么都不要说了！记住，以后你不能叫彭雷生这个名字，叫…叫留一根吧！”</p>
“留一根？”</p>
“留一根就是你的名字啦，以后你就叫留一根！记住，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为彭家留一条根！”</p>
“姑母……”</p>
“还叫什么叫？没听见吗？快逃！”</p>
一阵枪响传来。</p>
姑母急忙推开雷生：“你往山里走，往树木密的地方逃！我牵着牛，我往大路上走！”</p>
“不行，姑母，我要和你一块走！”</p>
“你要和我一起死吗，我的小祖宗！快，再慢一点我们俩一个也留不住啦！孩子，记住，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留一根！孩子，记住，你要活下去，要为彭家留一条根啊！”姑母一把将雷生推到树丛里，自己理了理头发，牵着老牛义无反顾地朝大路的方向走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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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那里有人！”五、六个端着刀枪的人朝着姑母喊。</p>
“老总，这是我的牛，请不要伤着我的牛！”姑母回头用眼色盯着雷生故意大声喊。</p>
雷生明白姑母的意思，他知道姑母在替他送死啊，而自己不逃也必死无疑。彭家村一百多人都没了，姑母是希望自己为彭家留一条根啊！“老总，这是我的牛，请不要伤着我的牛！”姑母又大声地喊起来；雷生知道，姑母这是喊给自己听的！已经到了这种时刻，自己不能辜负姑母的一片苦心啊，他狠下心咬着牙根连滚带爬地往树林里逃。</p>
来人已经到了姑母旁边，一个人问：“嗨，有没有看见一个孩子？”姑母装作没听见。</p>
“问你呢？你是聋子呀，有没有看见一个放牛的孩子？”另一个人厉声喝道。</p>
“孩子？没有呀，没见什么孩子！这是我家的牛，我是对面村里的，今天怎么这样乱，我正牵牛回家呢！”姑母答道。老牛也许是被放枪的来人吓住了，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小主人，它拼命挣脱姑母想往雷生逃走的方向去。姑母急了，从地上捡起一根大树枝不停地朝老牛抽。老牛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瞪大眼睛朝着来人顶。被牛角顶翻的一个人立刻大叫，旁边一个人立即端起枪朝老牛射击。</p>
老牛应声惨烈地倒下了，姑母知道雷生尚跑得不远，立刻纠缠着开枪的人大声喊：“你…你赔我的牛，你赔我的牛！你凭什么打死我的牛，我一家人靠着这条老牛耕田的呀！”</p>
“让开，让开，还耕什么田？你这个疯女人！”来人骂道。</p>
“什么不耕田！不耕田吃什么？你们打死了我的牛还骂人，还讲不讲道理呀！我知道你们不是彭家村的人，可你们是哪个村的人呢？好啦，我不管你们是哪个村的，走，我们找农民自治会说理去，你们不赔我的牛我是不会放过你们的！”</p>
“嗨，还什么农民自治会呢？是你不放过我们还是我们不放过你？你这个女疯子，找死呀！”</p>
“你们今天怎么这样不讲道理？我是农民自治会的，你们不讲道理我就去告！”</p>
“还要告呢？你要向谁告！”</p>
“不要管我向谁告，你们难道一点道理都不讲了吗？”</p>
“你这个女疯子，你也是被赤化了，是不是？让我来教训你！”一个人挥起枪托就将姑妈掀到一边。</p>
“不要管这个疯女人啦，山上好像有动静！快，往山上追！”另一个人说。</p>
“对，往山上追！”几个人一起喊。</p>
姑妈急坏了，马上向那几个人撞去，大声地叫骂着：“你们几个人今天才是真正地疯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杀死我的牛？你们今天为什么这样不讲道理，我跟你们拼啦！”</p>
“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一个人说。</p>
“说不定她也是**，把她也干掉！”另一个人说。</p>
“对，干掉！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走一个！”旁边一个人立即举起枪，可怜的姑母摇晃了几下就倒在了老牛旁。</p>
听到枪声和姑母的惨叫，雷生的胸口像是被撕裂开了。</p>
“你…你们不…不是人，你…你们变得狼心狗肺了！你…你们杀死了我的牛，你…你们不要…不要走，你…你们赔我的牛……”倒在血泊里的姑妈一息尚存，可仍然断断续续地叫喊，然后挣扎着往前爬，最后死死地抱住一个人的双腿不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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