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p>
上天无路 入地无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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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过去了，春天、秋天来了，很快冬天又来了。刺骨的寒风吹进冰窟窿一样的寒窑，令人战栗。</p>
隐姓埋名的寒窑生活已经一年多了，土生和玉莲日出而作，晚上和满天繁星作伴，有月光时就搓绳子、打草鞋。山上不时传来狼嚎野猪叫乃至虎啸，一切都已习惯，只要在门前烧上大火，野兽不敢太近前，即使互相对视就赶紧躲进窑洞里去，习惯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了。吃的是瓜菜糠饼，新谷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吃野菜，啃树皮，或将嫩包谷连糊切烂煮着吃。高粱刚刚抽穗、绿豆刚刚结夹，就连叶子和嫩杆子切烂熬成大杂烩。土生和玉莲明显地瘦了，可玉莲腹中的胎儿却一天天长大了，很快就要临盆。为了迎接孩子的降生准备坐月子，除了每天最基本的消耗外，他们还省吃俭用积攒了三块多银元。一天，玉莲见土生卖柴还没回来，就将窑门锁上，挺着大肚子到后坡给蔬菜浇水施肥。</p>
傍晚，玉莲回家准备做饭时，只见门锁已坏、窑门大开。她急忙走进窑洞，怔得傻了眼，里面已经一扫而空。那好不容易才积攒的三块银元和一些铜板都不见了，连坛子里的米、穿的衣服、盖的被子、甚至连给孩子做的小衣服、小被子都不见了。前几天，土生买回三十个鸡蛋，玉莲要等到月子里才用，一个也舍不得吃，可如今全没有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出窑洞，不见小偷的影子，只有北风呼呼地吹！这可怎么办？玉莲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外人了，是谁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并狠心地拿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是没有良心的小偷发现了自己的踪迹，还是万恶的土匪知道了自己的下落？接下来该如何过日子呀，玉莲惨叫一声昏倒在地。</p>
晚上土生回来时，见玉莲躺在地上，慌忙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看到家里的一切马上明白过来了。看到空空荡荡的窑洞，土生的泪水也立即淌了出来，怎么会这样呢？这些断子绝孙的小偷，不偷富人，却偷住在窑洞里穷得不能再穷的穷人，良心被狗咬啦！他哭着大声地呼喊玉莲；好半天，玉莲终于醒过来了，夫妻俩抱头孩子般地痛哭。</p>
事到如今，土生只能劝说道：“玉莲，你不要哭，不要慌，东西不见了我们以后再努力置办！”</p>
玉莲说：“可是今晚吃什么，盖什么呀？也许等一下土匪来了，可怎么办呢？”</p>
“玉莲，你千万不要急，我先去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p>
“不知道是小偷还是土匪知道了我们的下落？”</p>
“妹子，先不要管这些，我们……”</p>
“土生，我肚子好痛！”</p>
“肚子痛？刚才没有不小心碰到哪里吧！”</p>
“没有呀，好痛啊！是不是孩子要生了？”</p>
“孩子要生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土生一下慌了神，摸了一下玉莲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再一看，发现玉莲下身淌血，土生更紧张了，在山上碰到了一些皮外伤，土生还能凑合解决；可对于女人生孩子，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他只能是紧紧地抱住玉莲，不知如何是好！</p>
“去，快去烧点水，孩子可能快要出来了！”玉莲说。</p>
土生赶紧放下玉莲，立刻去烧水。</p>
玉莲疼得越来越厉害，开头还咬着牙强忍着；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抓着身旁的破稻草哎哟、哎哟地在草“床”上哭叫。</p>
“玉莲，你忍着点，坚强些！”</p>
玉莲额上绽出豆大的汗珠，土生摸东摸西不知该干什么好。</p>
“玉莲，我…我做点什么事？”</p>
“你能做什么事呀！”玉莲不知疼痛了多久，加上晚上又生气又焦虑又没有吃东西，感到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慢慢地，玉莲突然又昏倒不省人事，土生吓得大叫。等到玉莲清醒过来后，土生感到这不是办法，哭着说：“玉莲，我去请接生婆来！”</p>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接生婆？”</p>
“我马上跑到镇上去！”</p>
“那，你…你去吧，千万要小心！”玉莲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只好这样说。</p>
“玉莲，好妹子，你乖乖的，一定要挺住，我马上跑去，马上就跑回来！”土生说完马上往外扑，只听到玉莲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从后面传来。土生一边跑，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念叨：“禹王嗲嗲，神灯神树，请救救玉莲，请救救我的玉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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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生一口气跑到镇上，前些日子他就多了个心眼，知道了一个接生婆的家。他气喘吁吁地地请接生婆帮玉莲接生，接生婆问土生家住在什么地方？土生只能如实相告。</p>
接生婆一听瞪大了眼睛：“什么住在西山坳的窑洞里？窑洞也能住人？怎么住法？”</p>
土生跪在地上哭求。</p>
“小伙子，看你也不像坏人，你怎么拿我老婆婆开玩笑？！”</p>
土生不住地磕头说：“婆婆，我说的都是真话！请你老人家开开恩吧！我老婆疼得不行了，太晚了只怕是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啦！”</p>
接生婆为难地说：“小后生，即使我相信你的话，可这黑灯瞎火的，这么陡的山，我这双小脚能爬得上去吗？”</p>
“婆婆，我背你走！”</p>
“今晚又没有月亮，天又这么冷，你一个人怎么背我上岭下坡呀？谁给你打火把亮灯？如果这样的话，那边的大人孩子救不了，你要叫我们两人也都滚到山沟里去吗！西山坳那么偏，有狼有野猪还有老虎，难不成让我这老太婆让野味吞了都不能入土吗？再说了，你说你老婆那么严重了，就是我去，可万一有什么别的情况，光我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也得请一个郎中和我一起去才妥呀！”</p>
“婆婆，那…那怎么办呢？”</p>
“怎么办？你是问我还是问你自己呀！”</p>
“婆婆，求你老人家救命呀，求你老人家开恩，那可是两条人命呀！”</p>
土生只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接生婆心软了：“年轻人，要真是两条人命，我就去一趟。可你得帮我找顶轿子或者找个竹椅也行呀，还得找个郎中和我一道去。我这就算答应了，就在家里等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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