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外音书绝,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少时读宋之问的诗《渡汉江》,诗中的意境曾深深打动了我,逃亡之人接近家乡时的矛盾心情跃然纸上,一方面思念亲人,一方面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在交通和通信日益发达的今天,人们大概很少有“近乡情更怯”的感受了,但是,我又有一种新的感受,即:近“年”情更怯。
金融风暴来了,经济出现危机,物价在不断攀升。过春节了,吃穿用都涨,但非买不可。纸币像搭在弓上的箭,嗖嗖直往外飞,飞出的钱财并非贴胡子纸条一样的角币,也非烟盒大的块块,而是野雉红的大钞。穷一年富一节的思想已根深蒂固。平时买小东西都要讨价还价,此时却没有了商量的余地。肉、蛋、菜一天一个价,不仅要买而且还得多买做储存,辣椒和韭黄卖成了平时的肉价也得忍着。烟和酒,平时凑合,过年得上点档次。更要紧的是,过年要穿衛uàn lún判滦Hツ曷虻幕剐校蘸献庞冒桑钜幌耄缃裆钏教岣吡耍镏侍跫灿泻艽蟾纳疲嗣堑乃枷牍勰钜延善铀刈湮≡辍⑸莩藓褪评H巳硕甲判拢愦┳偶改昵熬梢路透呤甏粕蓝泼涣窖跄芡饲罢尽?br />
和妻子两人的父母都在二、三百公里以外的乡下,道路崎岖,回家看看天经地义。但是,得携家带口,得乘公共qì chē,得一路忍受车站的狠宰,得频繁的倒车,得在土石路上颠簸。此外,有暖气的房子住惯了,一时不适应乡下生火炉的平房。靠得近了有些热,离的远了又怕冷。睡在炕上身下烫,上面却有些凉。家乡气候寒冷,尤其是本人在冬天夜晚爱起夜,每次起来都得穿戴整齐才敢出门。
回到自家,来客人了让烟让茶让菜,但本人恰恰不善于陪客。电视节目好,盯着屏幕却忘了招呼客人。小时饿肚子,弟兄几个盯着铁锅夸都鲁夸都鲁在响,就是等不到熟,一揭开锅盖,催促大人先给每人来上一碗。上学时到食堂窗口打饭也是没有礼让的习惯,打上后到墙根独享。入伍后吃相变得文明了些,但几个人在一起不说话,也不谦让,自顾自吃完转身就走。时至今日仍没有学会怎样招待人。
到自己很熟悉的亲属和熟人家里去倒是能放得开。不是很熟的人家里去,却又在踌躇,带什么好,说些什么话,怎样做得绅士一些,又得费点脑筋了。有位战友介绍经验,他说,其实许多当官的很孤独,你去了他会很乐意。过年时他到领导和熟悉的人家里都要去,从不带东西,全凭一张嘴,将对方顺毛捋得舒服,天南海北无话不谈,吃他的,喝他的,还让他十分高兴。后来发现果然如此,送上物品远没有说些动听的语言更受用。我想此法不是一般人能够效法的,得八面玲珑,得四两拨千斤。
刚进单位那阵,由于工作的关系,与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经常打交道。临近春节,为搞好关系,根据上面的旨意,也去一些单位走访这些办事人员,将挂历、购物票之类小玩意悄悄送上。做这事也是单线联系,单独接头,不能堂而皇之去做。某人要是有单独的办公室好说,要是和多人在一起就麻烦。你就得像钟摆一样在门口晃荡,直到对方看到并领会了你的意图。有年快过春节,某科室因工作急需某文件,请我这个老秘到市上某机关找某人。匆忙中我未请示领导就去了。有几人正与某聊天,看到我来了,对某笑道:给你拜年来了,说着起身纷纷回避。当某得知我不是来拜年而是来谈工作,态度马上变了,冷冷地问:“是谁派你来的?”,“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当然,人家用一个小小的理由就打发了我,事情也就办砸了。此后,一到腊月我就怕走动,特别是过了小年,有事打diàn huà,diàn huà解决不了的,天大的事也只好先放着,再也不敢亲自跑到一个什么单位去办了,也不敢到除了商场营业点等公共场所以外的楼上去转悠,那怕是到别人家里。好在近年来换了工作岗位,也就用不着为这些事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