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大学时的教材《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信手一翻,就翻到了这篇《马五哥与尕豆妹》。
“马五阿哥好心肠,毛兰的头巾里包冰糖,冰糖放在手心上,吃里吗不吃你思量。”
这大概是本叙事长诗中最富有感染力的一段。看过这书后已有30年了,但如泣如诉的诗句仍然打动了我,看来艺术的感染力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减弱。
我的家乡是个多民族的地区,记事起,村上十几岁的娃娃就会唱这首回族叙事民歌,而且唱得声情并茂,并加入了自由想象和发挥的成份。当时村上并无回族人,藏族、土族、汉族和蒙古族人将并非本民族的民歌唱的如此热烈,可见其艺术魅力。
这首回族民间叙事民歌,是根据清朝末年发生在甘肃河州(今临夏州)回族中的一个真实事件编唱的﹐长期以来在西北地区回族和其他民族中广泛流传。在流传过程中又经过民间歌手们不断的加工和修改,因此产生了许多不同版本。故事大意:河州莫泥沟青年马五与尕豆妹相爱,他们私订终身。但恶霸哈七五看上了尕豆妹,于是借口给10岁的儿子尕西木娶亲,将尕豆妹强娶过去。后来尕豆妹与马五哥在泉边相遇,双方相约,深夜在尕豆妹家相见,正当他们热恋之时,惊醒了尕西木。二人怕事情败露﹐杀了尕西木。哈七五买通官府﹐将马五和尕豆妹双双斩首。
1979年冬天,当时影响很大的《甘肃文艺》(后改为《飞天》)发表了东乡族作家汪玉良的叙事长诗《马五哥与尕豆妹》,全诗情节并不复杂,但结构紧凑,语言朴实,具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大量比喻的运用,使长诗形象生动,具有感人的艺术魅力。当时,我从杂志上读到了这一悲情故事的全部内容。后来,雪犁和柯杨的整理的民间文学本同名长诗《马五哥与尕豆妹》问世,收到几个不同的集子中,与汪玉良用同题材同名长诗的作家创作本相比,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这一故事在甘青两省影响深远,在我的家乡那早已家喻户晓。上大学的第一年冬天,恰遇青海民族歌舞团来兰州演出新编同名歌剧,和几位同学专程到西关什字的一家剧院观看。全剧以河湟花儿的形式展现给观众,旋律之美在若干年后仍萦绕在耳旁。青歌剧团唱腔唱词显然与我以前听过的又有所不同,“毛兰的头巾里包冰糖”,成了“白大布的手巾里包冰糖”,但这并不影响欣赏。
马五哥与尕豆妹的爱情悲剧是由封建婚姻制度造成的,今天看来,仍令人心痛。1981年春,当时给我们带写作课的和凤鸣老师偶然提到,马五哥和尕豆妹是被押到了兰州,于1881年被杀于华林山,已有整整100年了,我内心顿时郁结出一个小小的病来。在第二年的清明,几位校友说要去华林山一游,我听了十分高兴。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几人相约从校园的靠山徒步翻了过去。清明时节的华林山郁郁葱葱,那儿建有烈士陵园,安葬着解放战争时期牺牲的几千名解放军将士,另外有几大公墓,市内各单位组队来此缅怀先烈,附近的人们也来祭奠祖先。马五与尕豆的血洒之地在何处,不得而知了,大概也没人来祭奠吧。
但事情说来也有点意外。曾与同班的一位回族同学探讨过《马五与尕豆》的歌剧与长诗,临末他说了这样一句,到了临夏莫尼沟就千万不要唱这首歌了。他说,马五与尕豆的后代还生活在那里。我听后一惊,但马上又感到欣慰。由此看来,真实的事件比歌中唱的和长诗中描述的还要复杂。2011-0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