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康丁还是如此。</p>
他静静地坐在那张双人椅上,眼神虽透露着迷离,却依旧坚定地望着前方,望着前方深邃的海洋,那深邃的有些令人恐惧的海洋。</p>
跳动的乳白色,让康丁常处于黑暗的眼睛有些不适,但他的嘴角却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海风,也随光而来,吹动着康丁的刚留的马尾。感受着马尾的摇动,康丁抬起右手,将手中的烟轻放进嘴里,轻吸着,眼眶中似乎出现了一层雾气。他觉得她应该还在身旁,那时的她说着:“马尾,你不适合。”“吸烟,不好,对身体不好。”旧忆就像一扇窗,打开就难合上。可康丁必须合上,不合上会出错。对现在的康丁来说,出错连记忆都会消失于这个世界。</p>
吸着吸着,康丁关上那扇窗,回过神来。疑惑的将自身的眼神从海面拉到右手上,康丁在疑惑嘴中为什么没有烟味。借着微光一看,康丁竟笑出了声。原来烟上没有火,没火的烟,他竟抽了这么久。即使没有火星,康丁站起来的时候,还是从鼻腔中长出一口气。huó dònghuó dòng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脚,随后将手中的烟扔进了垃圾箱中。它的使命达到了,这个晚上已然度过。它虽是完整的,但对现在的康丁来说,它已经没用了,而无用的东西留在身上,总归是个麻烦!</p>
康丁望了望手上的表,6点整,该去了。康丁回头又一次望了望那片已变大的乳白色,不知是冲谁,他露出了个发自骨髓的微笑。之后,扭头回来,踩着不明的拍子,离去?不,不,不,是上路!</p>
码头,一个孤独的老码头。岁月留下的只有破旧。而就在这个地方,已聚集二十来号人。康丁似乎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全无所谓的走了过来,无视着其余人的眼光。这二十来人中,大多是蹲在墙角边,啃着馒头的黝黑汉子。但也有几个穿西服,打领带,夹着公文包的斯文人,至少看上去是斯文人。这几个斯文人似乎总是拼命的挺起身板,可无论怎么掩饰,眼中总是藏不住那一抹不安。康丁冲他们笑了笑,他们却如机器一般,统一的将头扭了过去,不知道看到没看到康丁友好的笑。而康丁的笑也如机器一样仍挂在脸上,奇怪的是那笑连一丝僵硬感都没有。但康丁最后也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船还未到,康丁带着微笑走向那些黝黑的汉子们。见康丁走近,他们的脸上也都露出了警惕的神情。可还未等康丁走近,船笛声边远远传来。几乎所有的人在此刻都向海上望去。斯文人们放下shǒu jī,又用力紧了紧手中的公文包。汉子们也都慌忙的站了起来,边加快速度啃着手里的馒头,边向那码头走去。所有的人表现出或多或少的焦急,却让康丁感到一丝无奈。对未知,极大多数的人表现出的不是勇气和决心,而是不安与迷惘。</p>
他们不知道船上到底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他们只是在心中默认最后一个运气会是最背的。康丁见他们一个个从自己的身边穿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只是下一刻,他的肚子咕噜声,让他感到一丝尴尬。毕竟一夜没吃东西。这份尴尬,被一个小个子看到眼中,不,应该是听在耳中。</p>
康丁低头看着这个停在自己眼前的小个子。头发是标准的寸头,头发之间还夹杂着明显的白发。他的个子只到康丁的肩膀,皮肤也是那种光都进不去的黝黑,只是带上点白斑,即使是在这还未大亮的早晨,也显得格外清晰。</p>
那小个子就这样停在康丁的面前,略带些害羞的用那只带着白斑的手递出了个白馒头。康丁微笑着问道:“给我的?”“嗯。”小个子轻轻地应了一句。“谢谢。”康丁答过,大口的嚼了起来,说实话,那馒头不知道摆了多久,硬的很。康丁却好像从未察觉一般,一口一口的,脸上带着微笑的咽了下去。小个子眼中出现了些莫名的情绪。康丁嚼着他的馒头,咬下最后一口,还没等咽下去,就大胆地拍了一下小个子的头,含糊的说道:“走了,小个子。”然后不等他反应,就头也不回的走向人群,康丁直到最后也没有问小个子为什么给他那个馒头,因为这对康丁来说并不重要,对他来说小个子递了,这才重要!那一刻,即便小个子递的是毒药,康丁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若被那双纯洁的眼睛骗了,康丁也就心甘情愿的认了。因为康丁眼睛永远不会骗人,如果一个人能做到连眼睛都可以骗人,那康丁也不必再去费心急了。因为这样的人,康丁自知斗不过,这样的人要骗,就随他好了。不过,在康丁眼中他什么都没有了,连骗的价值都没有了。想到这,康丁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只是这份微笑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哀。</p>
康丁微笑着,嚼着嘴里面的馒头。“嘿,小鬼们,快点!”一声怒吼,将康丁从沉浸中惊出。康丁向船上看了看,乱头发,塌鼻梁,面部多肉,一双小到不可辨别的狐狸眼,倒是配上一双柳叶弯眉,显得怪异。这位吼着的船员便是这幅模样,康丁只是笑了笑,之后缓步走上船板上。</p>
破旧!任何人踏上后,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词。甲板因风吹雨打而显得乌黑,还伴着永远刷不掉的渍迹。但令康丁心神一震的却是那黑中不易发现的红!但康丁上船的脚步,一刻都不曾停留,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了。小个子一直紧跟在康丁的背后,他的内心也起了莫名的情绪。他望着康丁踏上船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与凄凉。小个子的娃娃脸上露出了极为不符的皱眉。而小个子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跟着。“走!”这艘船并未停留多久,就又在那位多肉船员的怒吼中,又起航了,又开启一个新的故事,一个极少人活到最后的故事。</p>
所有人被吼着要求聚集在一起,这次领着公文包的斯文人不得不和黝黑的汉子们站在一起,当然康丁也不例外。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而康丁却在这方面却显得例外。腹中起了暖流,这让他不仅散去了紧张,甚至舒服的眯起了双眼。等了许久,人群开始变得骚动起来。“听好了,我是这艘船的大副,我姓张,弓长张。这是我们的船长。”说着多肉的大副身子一侧,从后走出一位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脸上写的是威严,左脸上有一道浅色刀疤,望向康丁一行人的眼睛中,透露着**,不可言说的**。这位中年男子就伫立着,静静地望着康丁他们,空气也仿佛在这短短几秒间凝固。康丁并没有如其余人一样表现出慌张,他连这位船长的面部都没有兴趣去观察,他只是在考虑这艘船上会不会tí gòng点早饭。要知道一个硬的如石头馒头,可远远不够。</p>
“大家好,你们可以叫我金船长,未来78天,我们将一起度过。但是毕竟这条去英国的路可不好走,大家都向我们公司交了押金,我们全体船员会尽力fú wù大家,祝大家一路愉快。”金船长不苟言笑地说着。只是周围船员脸上那些像笑又像哭的表情,显得与金船长所说的气氛格格不入。金船长说完后,便即刻转身离开了。而这时,那位柳叶眉的多肉大副继续讲道:“接下来,你们给我一个个排好,来取宿舍号。”他刚转身,又扭过头来说道:“各位,领到宿舍号后,都马上选个宿舍长出来,好吧!”语言是询问,但语气可丝毫没有询问的意味。康丁与小个子站在队列的中间,不像其余人的冷漠,两人正简单的交谈着。原来小个子全名叫:时大路,倒是与其体型极为不符。小个子还是个河南人,与康丁一样认为正规的海外打工机构收取的押金过高,他家里还有染病的老母,这才上了这艘船。随着两人的交谈,小个子心中似乎也慢慢放下心中,康丁看在眼里,眼中的暖意渐渐从腹部涌了上来。</p>
只是康丁有些不明白小个子的眼神似乎在躲闪着什么,康丁把这种当做是一种纯朴与羞涩,也就一笑而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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