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山行,这是甄凡跟着师傅养成的习惯,师傅说医者应多多亲近草木之气,而卯时是自然界内草木返气,与天地交换之时,多吸收些草木之气,有利于辨识药草。可甄凡对这个完全没兴趣,什么草啊木的,太过麻烦,即使现在《医》篇已经修习,但是对于药材这一块,甄凡实在兴趣缺缺。师父在时,他是把山行作为每天的必修课一般来完成,现在师父没了,走在这与师傅同行多年的道路上,多一分对师傅的怀念罢了。</p>
掩上房门,理下衣衫,甄凡缓步走上那熟悉的山行之路。行至村口,依例对着小法堂拜上几拜。认真拜完小法堂,山行正式开始。有了五色梦境以后,甄凡的目力大是不同,就是天光不明的时候,也能看清楚方圆四五十丈的景致,所以任这山路昏暗崎岖,甄凡走起来也是如履平地。裹着潮湿泥土的气息迎面扑来,舞动着甄凡鬓角几缕发丝,一棵青株枝叶上掉落的露珠正好打在这几缕发丝上,继而碎裂开来,铺洒在甄凡的衣衫上。甄凡已经习惯在这山行之路上慢慢回忆师傅,细细品味和师傅一起的一点一滴,从自己有了记忆开始,便整天看着的那个单薄的身影。只是最近有个情况,令甄凡很是烦扰,不知为何,记忆中师傅的身影正在变的模糊。不知是自己对师傅的思念之情不够深,还是因为自己就是一个薄情的人,让记忆中的师傅也要离自己而去了。想到可能再也回想不起来师傅的样子,甄凡不由的一阵烦躁,信手捡起脚边一块小石头,懊丧的向手边的草丛丢去。</p>
“吱咦!”一个叫声传出,把甄凡烦躁情绪打断,还顺便乐祸起来,“呵呵,这么个倒霉的家伙,随便一丢,就砸到你了。”在山里“行医”行了那么久,稍微一听,就听出了这是一种山兽的叫声。便在这时,甄凡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头,每天闭着眼睛也能走的路,竟然走岔道了,自己身处的位置完全不同以往,虽然不远处还是葱郁的山林,但自己却走进了一片开阔地内,周身只有草丛、枯叶和碎石。看了看脚下的路,甄凡更相信自己没有走错,应该是每天走的这条山路,被整理出了这样一片开阔的地方。</p>
“奇怪,谁吃饱撑的,在这开出一块地来,不要说是种田了,就是盖房子早晚也要被山兽给拆了。”甄凡嘀咕完,就要继续向前走。</p>
“唆唆”、“哒哒”、“轰轰”几声异响,甄凡周围的开阔地上竟然冒出了大大小小上百只的山兽,把他围在正中,一个个虎视眈眈。</p>
“这,这什么个情况!”甄凡被这百来只山兽注视着,逐渐无所适从起来。这时甄凡看见了狈索兽,像是一下想通了一些事情,“难怪老子一早上总是闻到一丝山兽的味道,原来是被这狈索兽打了记号了,合着那打在老子身上的露水就是这畜生的口水了,我呸,竟然朝老子吐口水。”</p>
狈索兽,形状如豺,喜隐匿,善藏踪,行动敏捷,体型小,懂群猎,更擅长追踪猎物,对于单独捕捉不了又不容错过的猎物就用独特的“口水”标记一下、同类嗅到后相继尾随,等凑够人手时再群起而上。</p>
“老子不就拿你们试了试手么,就那么记恨老子,竟然搞出这样的阵势来对付我。”甄凡想到了自己对山兽的“罪行”,虽然嘴硬,但还是心虚起来。那些被他折磨过的山兽,没有一个不是惨嚎到没有一丝力气才被他放掉,顺手烤了吃掉的也是大有兽在。</p>
“呜~”包围圈外的几个白猿发出了一声命令,兽群立刻向甄凡靠拢过来。</p>
“苍天啊,大地啊,有没有天理啊,什么时候见过这混编的山兽群对付一个人了!娘的,老子跟你们拼了!”甄凡满心委屈的环视四周,看着渐渐靠拢的山兽,终于忍耐不住变了脸色,慢慢摸出了袖间的金针盒子。</p>
“哼,老子的金针可不少,等会儿一针一个把你们解决掉,哼哼!”甄凡示威一样一只手举起两根金针,一手按在针盒上,脸上还强自做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之后随手向背后甩出金针,嗖嗖打到两只山兽身体上。</p>
甄凡进入五色梦境以后,除了体能增加不少外,六识也大有增益,听声辩位也能做个大概,加之有心威吓兽群,故意打在身后的两只山兽上,意思恨明白——哼哼,老子背后也是有眼睛的。不过甄凡心里有数,此时万不能下shā shǒu,如果真的激怒了兽群,山兽一拥而上,自己肯定要变成粪了。所以两针发出,只是让这两只山兽疼痛难忍,战力全无,不停哀嚎退缩。</p>
甄凡左手拇指轻扣针盒上的按簧,噌又有三根金针半露出盒外,甄凡将金针抓出,举于胸前,同时针盒内的金针弹露而出,看起来就像取之不竭一般。其实甄凡早就把肠子悔青了,真应该像师傅一样随身背着药xiāng zǐ,那样针啊刀啊一应具在,甄凡嫌麻烦,不愿意背着个xiāng zǐ晃荡,就是学会了《医》篇以后,才随身携带着这个师傅在时制作的针盒,随时能用山兽来试手。针盒子里有几根针,甄凡清清楚楚,由于机括的原因,盒子里空间并不大,连五十根金针也不足。</p>
金针上的森森寒光,好像真的震慑住了兽群,兽群不再围拢过来,让甄凡暗暗颤抖着腿却得意起来,可接下来的一幕,真让他惊掉了下巴,手里的金针也差点散落。随着呜呜几声吼叫,十几只红面狒人立而起,紧接着几只岩蜴爬上红面狒将它们包裹起来,就连眼睛也被岩蜴透明的背鳍遮挡住,这下不要说金针,就是刀枪恐怕也只能震退而不能伤到红面狒分毫了。况且红面狒本来就力气大,寻常猎户要两三人才能合围捕捉一只。以甄凡现在的能力,想要抓住一只容易,但要同时对付这十几只武装后的红面狒,那就不用想了,不被这些家伙撕吧喽才是怪事。</p>
被岩蜴包裹的红面狒簇拥到甄凡身前丈许,便止住身子,虽然虎视眈眈的,但是并没有准备厮杀的迹象。</p>
“难道这些家伙只是想要捉住我?天啦,不会也像我整他们一样折磨老子吧。”甄凡一边将手里的金针收起,一边想象着被兽群残虐的景象,一阵冷意从腰眼一直爬到头顶处,死不可怕,可要是被这些大大小小的山兽折磨,那真是比死还可怕。</p>
白猿低吼两声,兽群移开了一条道路。既然无力抗争,索性赌上一把。甄凡收拾心绪,踏步沿着兽群让出的道路一直走到几只白猿身前。一只白猿指了指身前两个依然嚎叫的山兽,甄凡会意,反掌对着两只山兽拍了两下,金针便从山兽的体内窜了出来。甄凡将金针拔下,却不见一丝血迹。两只被甄凡施针的山兽狠狠的咧咧嘴,低吼阵阵,不甘的趴伏于白猿的身后。</p>
“呜、呜”为首一只金眉白猿的示意下,一只壮硕的白猿不屑的走到甄凡身前,一把将甄凡抓起抗在肩膀上。</p>
“我靠,你,你们不能温柔点么,啊,啊……”嗖嗖嗖,几只白猿在甄凡惨烈的嚎叫声中高高跃起,在高大的林木间跳跃腾挪向前而去。一阵山风吹来,野草俯首摇曳,飒飒作响,枯叶纷飞,风止时再不见一只山兽的身影。平静的山路上,除了这突兀的开阔之地以外,再没有半分异色。</p>
“啊,慢点,慢点……”“晕了,晕了,老子头晕啊……呃……老子要吐了啊……啊!,你个白毛竟然吃老子豆腐,……诶呦……”山风拂过,夹杂这不似人声的缥缈之音,愈行愈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