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钧离开了院子,云微也摇晃着铃铛离开了,只是宋杭民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
宋杭民的房中,玉钧几人都在,而太守夫人也守在旁边,“这几天可曾有人来过公子房中?”玉钧问太守夫人道。
“并无他人。”
“那好,我便直说了,令公子的魂魄,又少了两魄,而病情加重,不久便会人去灯灭。”
“怎么会?”太守夫人惊呼道。
玉钧只是看着太守夫人,于玉钧目光之下,老夫人不由得嗫喏道:“那三个人说可以让杭民忘了那妖女……”
“少了两魄,他不单单会忘了崖香夫人,所有的事情都会忘记,甚至他自己,形若槁木。”
“怎会如此!”
听得玉钧如此说道,老夫人不禁惊呼,而玉钧拿过云微手上正在玩弄的紫铃,道:“若我猜的不错,这东西便是摄取令公子那两魄的法宝,只是如何将其放出,我却是不懂。”
“啊?那这可怎么办呢?”
“生魂丹可救。”
“那还请道长救我儿子。”
“辅药我早已炼好,没有主药,这丹药也就无从炼起。”
说话间,宋杭民也醒了过来,似乎听到了方才的话,笑道:“道长不用如此辛劳了,我这小小的病又何须劳烦道长,母亲你快请道长去歇息。”
众人俱都愣住,老夫人不禁问道:“杭民,你可知道你自己患了何病?”
“小小的伤寒,有何大碍。”
众人皆沉默,而老夫人惊慌道:“儿子,你别吓为娘啊。”
长安问道:“那,你还记得崖香夫人吗?”
“崖香夫人?并不认识,是谁?”宋杭民一脸迷惑道。
“既你已不记得,那便算了。”
……
走出宋杭民住处,长安向玉钧说道:“我去找崖香夫人。”
“你找她做什么?”
“她应可以救宋公子。”
“哦?”
长安不由得沉默,玉钧笑道:“我和你都是局外人,作为局外人不应该替别人做选择,无论好坏。”
长安摇摇头,“并无此意,只是想将一些东西归还。”
“那让云微与你一同前去吧,云微,咦,人呢?”
“不用了,我一人去便可。”
“小心些。”
听完玉钧嘱咐,长安出了太守府,便向城外走去,脑海中曾出现的山就是咸宝城外的那座山,许久未曾外出的长安,走到这热闹的街道,竟是莫名的放松了下来。
只是于他身后,三个人影正悄悄跟上,但他并非修行者,难以察觉。
为了安全,长安早早便出发,待赶到山下却已经是太阳西下,记忆虽有些模糊,但沿着路线在太阳落山前,终是找到了那个地方,看到了那块夹石,不过那里却空无一物。
长安不禁有些心急,不知崖香夫人去了何处,往前搜寻而去,天色渐暗。
夜晚山林之中虫鸣声杂,月光却很好的照了进来,走了一会儿,便闻前方溪流声潺潺,拨开树枝,于那溪边不正是崖香夫人。
长安正欲开口,身后却飞来一阵赤芒,长安察觉忙扭头用那木棍抵挡,自是被击飞了出去。
待长安看清,才发现竟是昨夜那三人,不由道:“是你们!”
“小子,你与昨日那两人是一伙的吧,今日剥了你的皮,明日便教你那同伙魂飞魄散。”
这三人或许不是玉钧与云微的对手,对付自己却是足够。
“拿命来!”隐隐紫芒照亮了树林,直向长安袭来,只是那紫芒被一道白色光华阻挡而住。
“崖香夫人。”如长安所料,这里的声音惊动了远处的崖香,此时便救了长安。
三人将长安和崖香围在了中间,而崖香此刻眼中尽是死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眼下还是先对付这三人吧。”
崖香也不啰嗦,便向着三人袭去,那三人顿时又将崖香围在其中,三人各持法宝,有散发赤芒的血钉,周身缭绕黑气,颇有阴森之感。
而另一人,有散发绿芒之幡,隐约间厉鬼痛嚎,rén miàn浮于其上,血气阵阵。
那血钉时时若附骨之蛇,攻人不备,厉鬼幡挥舞间,哀嚎不断,阴气袭人。
三人夹击之下,本就受伤的崖香更是吃力,于一旁观战的长安有些焦急。
而那没了紫铃的人扫见长安于一旁,眼中冷色闪过,舍了崖香却向长安攻了过来。
“小心!”崖香被那两人纠缠难以脱身,只能喊道,不过却为时已晚,长安瞳孔一缩却未及反应,那紫芒在长安眼中不断放大,下一刻似便要殒命。
只是,或不该长安命绝,在那人触碰到长安前,那张狰狞的脸长安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那张脸下一秒便变的扭曲,一口鲜血喷出,那人身体被一柄剑贯穿钉于地面。
长安跌坐于地,死里逃生让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冷汗打湿了后背。
在他面前,一柄幽蓝仙剑插于那人背上,似乎连椎骨都被折断,痛苦的低声哀嚎,十指扣进了地面。
那柄剑剑身通体幽蓝,如蕴秋水,如含苍雷,五指宽的柳叶剑,剑柄铸有古字纹路,沧沧然浩然之气而出,但却比一般剑长出少半个剑身,浑厚质朴,锋芒内敛。
而剑主人却未出现,那边正在交手的三人俱都停了下来,眼神扫视四周,而最终停在了长安身后。
冷意袭来,一袭白衣自长安身后走出,月光之下,正所谓罗袜生尘,翩若惊鸿,绝美的面容让人近于窒息,却又寒冷难以接近,那道清冷而美丽的背影深深印于长安心中。
“女曦姑娘?”长安不禁出声道。
这股强大的气息,使场中的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啊!”
女曦走到那人身边,拔出了剑,那人不禁痛苦惨叫,而那把古剑被女曦拿在手上,对比下却显得女曦如此单薄。
“女曦姑娘,你不是离开了吗?”
“我于路上撞见了一些人,便追寻至此,又见这里妖气大作,便过来察看。”
那两人见此状,便舍弃了痛苦shēn yín的同伴,快速消失在林中,而崖香向着长安走了过来。
只是女曦剑指崖香,冷冷问道:“你是妖。”
“女曦姑娘,不要伤害崖香夫人!”见两人剑拔弩张,长安不由急道。
爬起身来挡在了两人中间,见如此状,女曦冷冷注视了片刻,收回了剑。
“公子为何会来这里?”崖香问道。
长安沉默片刻,道:“宋公子,恐马上便命不保矣。”
崖香听到宋杭民三字,眼中一动,却又暗淡下去,不过仍是急道:“为何?不是还有时间吗?”
“宋公子,又少了两魄。”
“怎么会如此?”
“便是那方才三人所为。”
崖香急切道:“那要如何才能救?”
“还是生魂丹可以救。”
崖香一滞,道:“可是那还魂草,我并未找到。”
“我可以告诉你还魂草所在,你莫记恨我便是。”
“只要能救杭民,于我便是最好的。”
听得崖香如此说,长安不禁沉默。
“夫人可还记得chéng rén形之前的事?”
“我早已忘记,甚至我都忘记自己是妖。”崖香夫rén miàn色暗淡的摇摇头。
“你本是一棵仙草,生于巨石之间,而曾于一年大旱之时,被一人所救。”
“不曾记得,公子又如何晓得?”
长安转过身,道:“那晚于药园之中,你击晕了我,却不知为何,我竟无意窥到你的些许记忆。”
望着惊异的崖香夫人,长安顿了顿道:“我来此,便是归还与你。”
“那人……”崖香低下了头。
“你还记得玉钧师兄说过的还魂草吗?这是救宋公子的重要东西。”
“当然记得,此药难以找寻,任我如何搜寻,都未曾有一点消息。”
“那你可知,这还魂草,未长成前,又名摄魂草。”
“而宋公子的两魂便是被这摄魂草吸去。”
长安平静说出的这句话,却让崖香夫人双眼失去了神采,身体微微颤抖。
“那摄魂草吸取了魂魄后,才会长为还魂草,这也便是这草为何如此绝迹于人间了。”
“夫人,你……”长安没有说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
崖香夫人眼中此刻似乎在回忆,脸上却愈加温柔平静,慢慢于晶莹双眸中竟有了一丝笑意,
“夫人?”
“原来如此,我与夫君原有如此牵绊,我化为妖,又化为人,是如此而来……”
“那还魂草便是夫人了。”
崖香夫人眼中的伤怜已然褪去,满是温柔的笑意,“如此,崖香便不用又孤独一人。”
“你是妖,虽有人形,却仍是妖,为何非要与人牵绊,还要交付出性命。”
长安不解。
“几世孤寂,风雨难诉,摄魂夺魄,终化chéng rén,性命固重,唯情,更重。”
崖香一字一句,似乎说于长安,却又似乎说于自己,终是化作山间的回响,飘散开去。
“只是,宋公子已经忘了你。”长安不由得道。
“如此更好。”
“那你这一遭又有何意义。”
崖香笑道:“公子可知有一种妖,名叫山风,因其长存于山中,外形又如同风一般难以捉摸,故称之山风。”
“山风遇见山中行人时,便会化作一阵凉风拂过,而后,便会化作真正的风,消散于天地间。”
“这是为何?”长安奇道。
“拂过人的一刻,山风会拥有那人的过往,而那一刻,山风也才会有自己的意识,于人来说,短短一刻,于它们,便是一生,纵使即刻消散,也是一生。”
“于我亦是如此,公子,你还是不懂。”崖香笑道。
愿为山风,走过千万山林,不问生死,只为成为你,一瞬。
长安恍然若失道:“或许终有一日我会懂。”
“那么,多谢公子前来诉于崖香。”
向长安行了一礼,崖香身体逐渐变的透明,还未待长安反应,便已化一阵光点,消失在了天际。
“终是苍天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