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杅幼年时便从田穰宜口中知晓天下中根本没有可以日行八百里的千里马，但要求低一点，日行四五百里的还是不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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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日，那匹被陈凛命令雍州长史刘柏带到玄岳山的矫健黑马便跨国了八百里北雍山河，倒是让陈杅震惊不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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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柏见自己时说是北奴人用来换他们公主的那三千匹骏马中挑选出的最为骁俊者，自己当时对此并不在意，因为所谓的三千匹骏马自己当时也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北奴人有此大仇不找些骡子黑驴什么的送过来就不错了，谁还真奢望能送三千匹骏马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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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陈杅亲眼看见云州城雄伟城墙时一切怀疑顿时烟消云散，而陈杅则是忍不住感叹北奴人比中原人还守点信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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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陈杅回云州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声势浩大，以至于连守城官都不知道世子殿下将回来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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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第一个亲眼见过陈杅的守城校尉双手抱拳作揖之后，世子殿下回云州的消息又以炸雷之势在百姓中传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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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是因为陈杅在云州百姓之中的地位有多高，名声有多好，纯粹是因为半年来关于陈杅的死讯几乎每个月都要传过来一次，而之前更传说天下第六的宋朝离亲自出手在江陵城lán jié世子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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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通百姓看来，侥幸逃过韩河山枪下的世子殿下该是在劫难逃！宋朝离亲自出手，这还能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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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没曾想世子殿下的命着实太硬了点，今天又大摇大摆的骑马进城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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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王府，陈杅没看到以往每次自己回来时都会站在王府门前笑迎自己的那个老人，将马交给仆人，陈杅一路小跑到藏华楼前，这里，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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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穰宜枯坐在木案前，一旁的春秋志已经积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可以看出已经太久无人翻动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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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第四层，陈杅深吸了一口气安抚自己的一直激烈跳动着的心脏，走到田穰宜面前，陈杅直接跪下，低头沉声道：“萧渐寒希望我与他一起打上天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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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穰宜缓缓睁眼，一双浑浊老眼之中透着片片血丝，“你已经答应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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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头低得更深，“萧渐寒道，料天人亦可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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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穰宜轻蔑一笑，道：“果然与陈凛一样的脾性，能看到的，便敢去夺过来，而你却是青出于蓝，不曾看到的也敢去杀，不愧是北雍王的儿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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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不怕将来死在这路上么？这次只是一个宋朝离，下一次，你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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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继续走下去，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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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想做一个安稳王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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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想成了那些亡国之君或者那可怜的江陵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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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穰宜呼了口气，斜瞥了一眼陈杅，道：“陈凛在望江楼等你，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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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站起身来，向陈杅俯身再拜，“杅儿绝不会让北雍二代而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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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穰宜嗤笑道：“玄巽朝廷，心可黑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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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楼中，陈凛正用白帛擦拭着自己当年从南楚国库中找到的那把神凰，相传是南楚开国皇帝请东越铸剑师钱溪耗时五载方才铸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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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相传这把神凰剑更是最后一把东越名剑师铸造的宝剑，在钱溪之后，天下大乱，东越剑师多被东岳朝廷专门保护，一般绝不再为外人造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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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东越末年，北府军八千大剑士尽覆于余杭壁垒，号称兵中帝王的剑，终于彻底退出了军伍之中，剑道始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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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天下，要到哪里再去寻这般飞起玉龙三百万，直尽昆吾无胡尘的宝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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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不曾有人推开过的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陈凛转过身去，见陈杅愣在当场，过了许久，方才道：“你要把这把神凰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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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看到陈凛手中的神凰剑后陈杅欣喜若狂，本以为陈杅叫自己去望江楼是准备让自己在望江楼中挑选一把适合自己的宝剑，没想到是直接把陈凛自己都只是没事拿出来抚摸一下的神凰给拿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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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见陈杅满脸惊喜，轻咳了两声，然后把神凰重新收回剑匣之中，而宝剑入鞘之时发出了一声宛若龙吟的轻鸣，更是令陈凛和门口的陈杅心头一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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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立即上前扶住陈凛肩膀，笑眯眯道：“本以为是让我过来选一把名剑谱上的宝剑，没想到父王您竟然把自己这把神凰都给拿出来了！儿臣愧不敢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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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嗯了一声，强行借坡下驴，道：“所以啊，这把神凰继续放在这里镇咱们王府的风水，我另有一把剑再给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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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扶在陈凛肩膀上的那双手臂瞬间僵硬，陈杅张大了嘴巴，恨恨道“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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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白了一眼陈凛，道；“神凰剑当年用了凤凰血脉来铸造，天下间比他出身高贵的还能有几把？龙渊？承钧？还是太阿棠溪？你抢的过来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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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没有理会陈杅的鄙夷，将神凰重新放回剑座之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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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就要用新剑，这些几百年的老古董早就没有当年的那份神力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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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半信半疑道：“当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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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半真半假道，“当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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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没好气道：“东越剑师都被司空无骇给拉到京师去了，谁还能铸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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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神秘一笑道：“天下剑师，怎会只东越一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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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我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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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跟着陈凛进了自己只是八岁时进去过的望江楼密室，大厅与第一层的望江楼面积相等，但四个方向皆有暗室，陈杅记得，里面尽是藏着各国历代的珍宝与古籍，小时候自己拿着烧了十几本，气的陈凛牙痒痒却又不敢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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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正面是五座长约一丈的紫檀木案，上面摆放着的尽是密密麻麻的灵位，陈杅只看了一眼便估计在一百之数，灵位普普通通只是材质贵了一点，当然是，这个贵了一点是相对于陈杅来说，对于寻常大户家仍是以银论重的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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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灵位对面的香炉却不得了，陈杅依稀记得自己在已经改为江陵王府的南楚旧皇城外见过一次，在细想想，这他娘可不就是立在南楚皇宫外的那两尊青铜鼎中的一个么！怪不得南楚旧皇宫只有一尊铜鼎，谁能想到剩下的一尊被陈凛拉倒王府当香炉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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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杅再次用鄙夷的目光看向陈凛，武夫，真武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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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走进一间密室，而陈杅则是静看着那一排排一尊尊的黑色灵位，密密麻麻百余尊灵位之中，有些名字是自己耳熟能详的，有些名字确实连姓都不曾听过，又有些则是既耳熟却又陌生的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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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荼、王伯崧、曹冉、司空无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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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抱着墨色剑匣走出了那间密室，见陈杅看着那些灵位正入神，将剑匣放在桌上，轻声道“魏荼，当年跟随我从东齐来到玄巽的三十二人之一，死在了临洛战场上，最后被葬在邙山之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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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嵩，出身自琅琊王家，上三品大族，他的父亲王道昌与你爷爷一起死在了临淄城的断头台，我跟他一起逃到了玄巽，后来死在了灭西秦之战，率领两千骑兵突破大壶口之后被巨盾神兵反扑，头颅被送到了咸阳城示众三个月，直到我领兵兵临城下才将他送回东齐王氏祖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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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冉，陈留曹家嫡系，八百陈家子弟兵在入南楚之战力敌大雀车师，我才有机会逃出去，最后曹家军全军覆没，被同是陈留曹家的曹玄策挫骨扬灰，永世不再入曹家祖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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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无献”说到这，陈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司空无骇的大哥，灭西秦时比我还要高上一级，与我被西秦吐谷浑骑兵包围时一枪挑开了吐谷浑人砍向我的那一刀，结果自己被六个吐谷浑人用长枪同时贯穿了身体，最终是我背着尸体回的睦州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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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凛望着那些或是自己亲手竖碑，或是连尸骨也不曾找到的灵位，脸上始终透着微笑，似乎这些老兄弟们从未走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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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是我们陈家的恩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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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陈凛从剑匣之中拔出了那把南楚铸剑师锻造三年而成的宝剑，道：“此剑，名东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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