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寒山,位于津州东南部,邻海。山脚有一个村子,因山而名青寒村,民风淳朴,主要以打渔为生。
在青寒山的西边有一条康庄大道,此路通向北边七八十里之外津南县城。山脚有一条小路,是青寒村的运输通道。山中还有条不为外人所知的近道,直通外面。
原本青寒村也算个不小的村子,村中有数十户人家,数百口人。几年前,村中出了一个探花,名为刘大壮,被皇帝赐封为津南县令,还乡之时,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这个刘大人爱民如子,又是个念旧之人,将村中的父母接走之后,推托不过父母之言,又为那些三亲六戚谋了几个不错的差事。这样一来二去,村里的人也就都去县城里找活儿去了,剩下的要么是些没什么关系之人,要么就是老弱之人,到现在就只有十来户人家了。
……
时值傍晚,徐徐炊烟从各家升起,湿润的海风吹过村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稻米和鱼肉的香味,出海打渔的男人和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也陆陆续续地回到了村里。
这时,几个扎着小辫的孩童嘻嘻哈哈地蹦跳着进了村子,其中一个口中还唱着自编的歌谣,“小许生,摔跟斗,摔了跟斗哭鼻子;哭鼻子,羞羞羞,哭了不许我们笑;我们笑……”
几个孩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男孩儿长得瘦小,比同龄的孩子还矮了半头,他一个人走在后面,独自抹着眼泪,脸上还脏兮兮的,看上去有些可怜。这个男孩儿自然便是这些孩童口中的“许生”了。
前面的那个孩子唱着唱着,突然“唉哟”了一声,竟也摔了一跤,然后“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其他几个孩子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跟着唱道:“二愣子,摔跟斗,摔了跟斗哭鼻子……”
许生瞧见,揉了揉眼睛,也是破涕为笑起来,他走过去将二楞扶了起来,怯怯地说道:“二楞,你摔得疼吗?”
二楞呜咽地说:“当然疼了,你不疼吗?哼,不理他们了,我们回家吃饭去。”十来岁的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几人就各自散去。
许生走到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前,推开院门就走了进去,“爷爷,我回来了。”
屋中走出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身穿麻衣,背有些佝偻,抖了抖手中的烟杆,道:“许生回来啦,快进屋吃饭吧。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爷爷,我今天玩得很开心。玩得我都饿了,我们快吃饭吧,爷爷。”
“哈哈,好,吃饭。”
晚饭之后,二人便早早地歇息了。
夜晚,卧房之中。
许生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不时还会皱下眉头,好像梦中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
老者坐在窗边,望着窗外一眨一眨的星星,不时吧唧一下烟嘴,吐出沉重的烟气,借着月光能发现老者一直紧皱着眉头,似乎是有心事。
忽然,许生“啊”地一声从梦中惊坐而起,身子蜷缩着往后退去,哭喊道:“别,别过来,不要杀我,爹爹!娘亲!你们在哪,呜呜……”
老者闻声急忙走到床边坐下,拍着许生的肩膀,心疼地说道:“好孩子,别怕,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爷爷在这呢!”
许生蜷缩的身子往老者怀中缩了缩,“爷爷,我好怕,好怕那些坏人又追来了!”
“不怕,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老者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含泪,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过了会儿发现许生已经沉沉睡去,眼角依旧挂着泪珠。
老者将许生放回床上,将许生眼角的泪珠拭去,走到窗边深深地吸了口烟,浑浊的双眼望着北方,乍现寒光,那是仇恨的目光,自语着:“时间不多了!”。至于北方,那曾是家的方向。
老者名叫许元庆,与孙子许生俩人相依为命,二人被仇家追杀,三年间一直从北部苍州逃到了南部津州。
三月前掩人耳目逃到了津南县城,几经辗转之下来到了青寒山,被村民们收留于此。三月以来,一直都相安无事,但许元庆已经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毕竟他已年近古稀,三年间的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已经落下了一身的病,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天可怜见了。
可三年前的灭门之祸,只剩下许生和他许元庆逃了出来,而今他又快撒手人寰,如若留下许生一人孤苦无依,无人照料,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翌日清晨。
爷孙俩早早地吃过饭后,便与七八个村民驾着两辆驴车向县城而去。
津南县城门口,两列士兵颇为懒散地站在城门两侧,审视着排队入城的人群。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进城做什么?”士兵长问道。
“小的叫陈二狗,津南县杨槐村的,来城里买点肉,打点酒。”
“好,进去吧,你呢……”
不一会儿,许元庆等人也进入了城中。
今日正好是赶集之日,城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条宽阔的主街道呈十字交错将县城分成了四个城区,屋舍楼台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街道两旁,城内充斥着各种贩夫走卒的叫卖声,偶尔还有马车驶过所引起一片惊呼声,显得热闹非常。
许元庆将许生交给村民们照顾,说道:“老刘,帮我照看一下许生,我先去办点事,等午时在桥头饭店会合。”
老刘点点头,笑道:“放心吧,许老头儿。走,许生,刘爷爷带你去吃糖葫芦。”
许生拉着许元庆的手,眼眶湿润地说:“爷爷,你要去哪儿,你带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怕!”
许元庆揉了揉孩子的头,“没事的,你先和刘爷爷去玩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许生这才放开许元庆的手,被老刘牵着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去。
许元庆望着许生消失在视野中后,才转身穿梭于闹市之中,两刻钟后来到了位于南城的大燕镖廷。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后,才走进了镖廷之中。
大燕镖廷,由朝廷所设,主要负责朝廷公文、通告的传递以及往来官员的下榻,闲时也会承接平民百姓的委托,为其押镖或者收寄货物,只是价钱不低。
许元庆刚走进镖廷,便有一个小厮迎出,那小厮见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不怎么待见地道:“老头儿,来此所为何事?”
许元庆抬眼看了看这小厮,淡定地道:“我来寄送两件东西。”
那小厮嗤笑道:“哦?可知价钱?”
“自是晓得,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许元庆说道。
那小厮态度立马转变,“那老先生便请进吧,我去请管事的过来。”
许元庆进得屋内,便有人安排让他在偏厅里等着。不出半炷香时间,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许元庆,便坐在上首,说道:“老先生,本官乃是此地管事梁坤,不知你所寄何物,寄往何处?”
许元庆待下人上完茶退出去后才说道:“梁大人,我要寄的东西也不多,至于寄到哪,待大人看完这两件东西就知道了。”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了两样东西递给梁坤。
梁坤看了看,是一块鸡蛋大小的玉佩和一封信件。玉佩银润无瑕,其上雕有暗紫色的“言午”二字,除了看起来有些古老外,倒也无甚奇特之处。但是这封信却令他有些惊讶,只见信封上写着“年崇耀大人亲启”,他抬起头来望着许元庆道:“可是要寄往青州府衙!”
许元庆颔首道:“正是,还请梁大人即刻派人送去!”
梁坤肃然,“应当如此,只是不知信中有何内容,万一……”
许元庆知道梁坤担心什么,“放心,只是一些老友之间的问候罢了。”
“那我这就去安排,还请老先生稍候,等会便为老先生设宴!”梁坤起身说道。
许元庆站起来摆手道:“不用,此事还望梁大人上心,烦请不要让他人知晓此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梁坤忙道:“老先生请放心,这信和玉佩一定安然送至年大人手中!”又有些试探地道:“那到时候还望老先生在年大人身前美言几句!”
许元庆哈哈一笑,“好说,好说!”边说边往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梁坤望着许元庆的身影消失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他虽不属于年崇耀的的管制,但若能得其一州之首的赏识,那自然是会前程似锦。
不多时,一人缓步走到梁坤侧后方,躬身道:“大人。”
梁坤回过神来,点头道:“赵真,你来了,我要你走一趟青州府衙!”说着便将信和玉佩交到了赵真的手中,又道:“这两件东西,你务必亲自送到年大人手中,否则唯你是问!”
赵真连忙单膝跪地,“领命!”随即接过两物,匆匆离去。
许元庆离开大燕镖廷后,走了近半个时辰才来到桥头饭店,累得气喘吁吁,许生和老刘等人早就点了几个菜等在那里。
许生看见许元庆,顿时欢喜,“爷爷,我们在这。”
许元庆走过去后,坐在许生旁边,喝了些茶水后才摸着许生的头,爱怜地道:“城里好玩吗?”
“嗯,好玩!城里有好多好多人呢,我看见有人杂耍啦,有人打拳啦,还有人舞狮呢,可热闹了。”许生天真地说,“要是爷爷在就更好了。”
席间之话不必言说。饭后,许元庆等人就出了城赶着牛车往青寒村而去。
快到青寒山的时候,许生突然不好意思地说道:“爷爷,我要尿尿!快憋不住了!”
许元庆有些好笑,对驾着牛车的青年说道:“刘大柱,停一下,然后你们就先走吧,我和许生后面便来!”待牛车停稳后两人下得车去。
刘大柱说道:“许叔,要不我等等你们吧。”
“不用,也没几步路了。”许元庆说着,就见许生向着青寒山脚的林子里跑去,“呵呵。大柱,你快回去吧,别让老刘担心。”
“好嘞!”刘大柱说完,便一挥手中的鞭子驾车先行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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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