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尹文瞪了眼沐珂,待笑声渐减,语重心长道:“你们记住,这江湖绝不是非黑即白,非敌即友的,事实上,真正阴毒之人总是站在灰色地带扮演着友人的角色,所以即便是熟人,是旧友,也要有一颗防备之心,这就是俗话说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可明白?”
华山弟子纷纷点头表示受教,可这群雏鸟真正听进去的又能有几人呢?没在江湖这滚滚油锅里里亲身翻过跟头的人,谁又能真正明白宇尹文话语中的分量呢?
言尽于此,宇尹文也知道多说无用,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熊州地图,一边在桌上铺开一边庄重命令道:“大家围过来,当务之急是找出六师弟的下落,我现在分配任务,明日你们务必小心行事,如察觉危险,迅速撤回,但要多留个心眼,最好绕道迂行撤回,不要叫人跟踪暴露了此处!”
“是!”众弟子战魂已燃,应答声分外铿锵。
宇尹文点点头,手指地图各方道:“凌沐飒和郑沐谷,你二人现在出城东门,去鸡公岭打几只野鸡野兔,夜里便在城外找地方歇息,明日扮作猎户到城东门监视。赵沐迪和邵沐夫,你二人明日寅时去城西的香溪村买些菜,扮作菜贩去城西门监视。周沐孺和黎沐桢,你二人把客栈里的炭火装上一车,明日扮作卖炭农,盯紧城南门。何沐文和邓沐珐,你二人,去城北的福来茶铺,那是‘百事通’林百晓的暗哨,你们亮明身份后便扮作店小二,盯紧城北门。”
“得令!”
宇尹文看着剩下的弟子,指着城中要道继续吩咐:“陆沐宜,王沐婴,傅沐梓,你们分别去城中长宁、三林、光明这三条主街上卖冰糖葫芦,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要真的叫卖,街上人多眼杂,可别让人看出破绽。钱沐易和宇……杜沐若,你二人到熊州城中最大的酒楼炎武楼去,挑个靠窗的不起眼的位置,在那打探消息。宇沐珂和楚沐北,你二人去城中各寺庙探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熊沐水,你去城中各青楼细细观察,招子放亮点,切莫失了分寸!”
此言一出,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熊沐水一脸青色,偷偷看了看笑的前仰后方的宇沐珂,急忙争辩道:“掌门,你可别胡说,我从来不去那种鬼地方的!”
“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任务都是根据你们平日里的表现分配的,你若不满,就多注意日常的言行!”宇尹文也有些好笑,这风花雪月之地总是暗藏许多玄机,可自己实在没胆进去,若是让青妹知道,那还了得!四弟素来爱逛这些地方,怕他耽误正事,不得已只好推给看似油嘴滑舌的熊沐水了。
莫尹樊却笑不出来,他深知刚刚掌门师兄的口误代表着什么,对于三哥留给华山的孩子,众师兄弟都是格外在意些,哪怕是粗鲁的老二,对着杜沐若也会下意识细声细语些。所以这次深入虎穴,掌门师兄特意让她跟着武功最好的钱沐易,去的也是人声鼎沸的酒楼,可尽管如此,他的潜意识还是出卖了自己的私心啊,掌门师兄是希望能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派去相对安全的酒楼的吧!
猜到宇尹文的这份心思,让莫尹樊更加难受,对于他而言,宇沐珂和杜沐若都是手足的骨肉,无论谁出事他都不忍,可掌门师兄夹在手足与骨肉间,明明不舍,还是为了心中仁义让挚爱的女儿涉险,这更高一个层次的侠情义胆怎叫他不敬服!
任务一一分配后,夜色已浓,年轻的弟子们却不见倦色,各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明日的到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进院内的时候,杜若和宇沐珂已经梳妆妥当。只见杜若身着宝蓝色男袍,宇沐也一身男性紫衫,二人束起黒绸一般的秀发,腰束革带,头戴皂罗折上巾,英气十足。
“哎呀,你怎么这么白啊?”宇沐珂戳了戳杜若的脸颊吐槽道,“这粉嫩的脸分明是女孩子啊!”
杜若看着铜镜中白皙的两人,眼睛骨碌一转,拿出一个药瓶,笑道:“那还不简单,涂点碘酒在脸上,咱两不就是个黄瘦的臭小子了,正好遮遮我俩纤瘦的身材!”
宇沐珂一边嘟着嘴涂药,一边不情愿道:“我还想扮个豪气云天的大汉呢,结果被你这样一弄,倒想个人人嫌恶的黄疸病人了!”
“这样你去寺里求佛不是更像些,我可是带着这病容去嘈杂的酒楼呢,指不定被人嫌弃成什么样呢!”
宇沐珂挑了挑眉,一时词穷不知如何怼回去,便催着杜若到大堂去集合,原以为她们会是最早的,谁料大堂里已经叽叽喳喳炸开了锅,师兄弟们都在细细讨论着今日应当注意之事,氛围有些骇人。
也是,除了钱沐易,大家都是第一次下山历险,难免有些紧张。杜若心中一驰,故作赳赳男子的仪态走到众rén miàn前,果然被无情地嘲讽了一番,大家似往常一般嬉闹着,默契地闭口不言即将到来的离别。
钱沐易看着在人群中黄不拉几却笑得异常甜美的杜若,心弦一绷,在这千羽阁的魔窟里,大家踩着晨曦冒死出门,却不知能否踏着暮色平安归来,万幸是他亲自保护她。
“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掌门和四师伯丑时已出门了,每隔一炷香,你们便出去一组人,我和杜沐若最后一组,”钱沐易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们,郑重地嘱咐道:“今晚酉时所有人务必毫发无损地回来!出发吧!”
杜、钱二人到炎武楼时,方过巳时。虽说见识过升巧坊的美轮美奂,可这熊州城最负盛名的酒楼还是让杜若觉得甚为雅致,即使没吃上美食,这精巧的装潢已经让她食欲大增。
店里客人尚少,小二迎上来满脸堆着笑问:“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钱沐易扫了眼大堂,说:“约了朋友在此碰面,可能要等上一会儿,你给我们兄弟二人挑个不打紧的位置吧。”
“得了,客官,里面请”小二将二人引至二楼窗边,讨好道:“客官,这里正对着门口,若是您朋友来了,一眼便能看见,可好?”
“嗯,不错,也安静,是个等人的好地方,”杜若甩了甩长衫下摆,坐下来挑衅地看着钱沐易一笑,道,“劳烦小二再给我们上三道菜,要八仙过海闹罗汉、清风送爽怀抱鲤、落叶琵琶四喜鸭。”
小二一边倒茶一边提醒道:“哟,客官真会挑,这可都得费会儿工夫呢!你们可要等上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