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把刀,一匹马,一段漫长的路。
孤独的人远行,最好带一壶酒,可惜列缺不会喝酒,不然更能体会孤独里的滋味。
从列府到天雷谷有七百里的路程,列缺并不知道具体的路线如何走,也没有明确的地图,只知道向着日落的方向前行。
这些还是小时候从大长老那里听来的,在日落七百里外,有座充满雷霆的山谷,那是个穷凶极恶的地方,凡擅入者九死一生。
虽然不知道具体路线,但是列缺知道方向绝对不会错,在安山郡天雷谷并不是什么传说,只是因为太过凶险而被列为禁地。
离开列府,他的心情反而有些好转,但是这样的心情也仅仅只维持了一天就消失不见。
毕竟他这次出来并不是游山玩水,天雷谷之行是以命相博,如果没有奇迹,这将会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而且他没想到一路上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太平,这荒野之间有太多凶险。
土匪、凶兽、山路艰险。这才两天,列缺便发现,列府里的安逸生活真的称得上天堂。
宁愿在地狱里寻找尊严,也不愿在天堂里屈辱的活着。所以再多危险,他也会咬牙坚持,只为再次与她同行。
……
在一处潭水边,列缺停下脚步。
走了大半天路,眼看着天就快要黑了。今天是出来的第三天,他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看着远处秋色中的群山,他微微出神,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计算行走的路程,也就不再浪费心神去思考这些。
将马系在潭边的小树上,钢刀随手搁在地上,他来到潭边,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喝完就坐在石块上休息。
这个小潭处落的位置十分险峻,上依峭壁下临悬崖,上面流水直下落到潭中,潭中满出的水又顺着低洼处淌到下方深渊之中。
小潭前后的路十分狭窄,宽度仅有一米左右。这要是前后道路被人堵上,前后夹击,当真是走投无路了。
列缺喝完水,打量了一下四周,心里如是想着。
正当他准备要解开马绳,继续赶路时,前方路上忽然出现一名蓝色素衣打扮的少女,少女神色惶恐,脚步匆匆,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以至于走到列缺身前两丈的地方才发现前方还有个人。
她看到列缺的刹那,脚步顿时慢了下来,心中咯噔一下身心俱凉,脸色苍白至极。
心中的害怕,使得她腿脚发软,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大爷,我求求您,您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少女哭泣着哀求。
列缺见此,当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颇有些哭笑不得,我何曾为难过她?
“姑娘,想必你是弄错了吧,放过你?这从何说起?再说,你我素不相识,何谈放过与不放过。”
少女闻听此言,发现自己认错了人,顿时心中大定,腿脚上的力量如泉涌般爆发出来,她豁的站起身来,飞快往列缺身后的道路狂奔而去。她朝列缺匆匆行了一礼,然后便与列缺擦肩而过。
列缺只觉奇怪,正要详细询问一番,却不料那少女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便匆匆走远。他唯有无奈一笑,然后提刀解马,准备再次上路。
正解马绳,那名蓝衣女子又原路返了回来,他刚想询问,却发现女子身后出现三名手持大刀的黑衣大汉,满脸横肉凶神恶煞。
女孩惊慌失措,双腿发软跌倒在地,列缺也发现事情不对,本欲拉起女子往另一方向逃,却发现那处居然出现五人,同样是黑衣打扮,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二人。
“我看你还能跑去哪儿?”
列缺和蓝衣女子被八人围堵在小潭边插翅难逃,看这八人的神情打扮,不难判断他们的身份。这山野之间本就有许多土匪,没想到前几次侥幸躲开,这一次竟成了瓮中之鳖。
列缺可不相信,这些土匪会放过他,虽然他是无辜的。
看女子打扮应该是位农家女子,此时她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列缺很清楚当下的情形,心知硬拼不得。
“哟,还找了个帮手。”
“我看这小白脸能不能救得了你。”
如果是在以前他断不会害怕区区几个土匪,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修为尽废,断然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于是他自包袱中取一个灰色的小袋子。
“几位大哥,想必在这荒野之间徘徊也只为求财,我这还有些盘缠如数奉上,您看能否放我们一马?”
列缺将那个灰色的小袋子递了出去,很快便被一名土匪给接了过去,与其说是接,其实跟抢没有什么区别。
“放过你们,那得看看你这里面的东西能不能买你们的命了。”
列缺笑脸相待谄媚讨好,他将那女子给扶了起来,二人站在一起静静的等候发落。
那土匪将灰色袋子打开一看,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摸了摸胡须,又端详了列缺一番,接着点了点头。
“马和刀留下,人滚吧!”
列缺如获大赦,赶紧拉着蓝衣女子就准备离开,却被人一脚踹倒地。
“我是说你可以给老子滚,她必须留下,怎么,还想带走老子的女人。”
女子顿时又瘫软倒地,嘤嘤的哭了起来。
“各位大哥,就行行好吧,她一个山野弱女子,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把她给放了吧。”
列缺谄媚说道。
“放了她,那今日个晚上谁让我们哥儿几个快活?”
一个光头大汉走到列缺近前,揪住他的衣领,看着旁边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脸淫-邪的表情。
当他转过头看到列缺的脸时却不由得一愣,接着再仔细盯着列缺看,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苍天有眼呐!真的是苍天有眼呐!”
他将列缺踩在地上,恶狠狠的盯着他。
“真是冤家路窄,列大少爷,你还记得我吗?”
那光头摸着自己的脑袋,满面凶光,继续说道。
列缺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光头,觉得的确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面。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让我来提醒提醒你,五年前,因为一点点小事,你砍了你府中一名武师两根手指。”
光头将一只断了两根手指的手在列缺眼前晃了晃,然后拿起了刀。
列缺忽然记了起来,这光头曾经是列家的下人,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已记不清。只记得当时是因为他侮辱了府中一名婢女,被他得知斩掉手指逐出了列府。
列缺生来最讨厌这些淫-邪之辈,对待这样的人自然处置得不轻。
看着朗朗的晴空,洁白的云朵,他心里却十分无奈,难道这是报应?天道不应该是惩奸除恶?我列缺又何成做过什么坏事,为何报应降临到我头上。
他知道落在此人手中,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还没到天雷谷,便要命丧黄泉。
“没想到啊,我以为这个仇一辈子都报不了,真是上天有眼呐!”
光头语气寒冷,显然这个仇他记恨了许久,直到今时今日也不曾忘记。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一刀杀了你。”
列缺冷眼看着这凶神恶煞的光头,他没有打算屈服求饶,对于当年所做的决定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情绪。
“说起来我倒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我逐出列府,我哪能过上如今这样逍遥自在的日子,还能把高高在上的列少爷踩在脚下。”
“你放心,我不会马上就杀了你,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列缺知道此次有死无生,趁光头不备,忽然拔出随身的钢刀,用力向光头的脖子斩去。
光头目中寒芒一闪,一拳抢先击中列缺的胸口,整个身子飞了出去,手中钢刀掉落在地上,口中益出了鲜血。
丹府尽碎的列缺修为只有铸体三重境的实力,而光头的修为已经达到铸体七境,实力远在列缺之上。
实力悬殊如此之大,偷袭自然也是徒劳,列缺知道自己成功的可能性极低。就算成功,周围还有七人,修为个个比他高强,最后也是死路一条。
“早就听说列家曾经的天才少年,如今成了一个废人,今日亲眼所见,真是大快人心。”
光头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列缺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鲜血,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蓝衣女子说道:“对不住了姑娘,救不了你了。”
列缺自知死期将至,绝不会任由光头和这群土匪侮辱,他捂着胸口站了起来,忽然放声大笑,笑得很是惨淡。
“你很想报仇,我怎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纵身往深渊里扎了进去。
光头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小心翼翼走到崖边,探头瞅着深渊一通乱骂。
“妈的,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
耳边狂风呼啸,列缺闭着眼睛,只觉身子往下坠落的速度越发快了。
“就要死了吗?就这样死了吗?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越是到了生死时刻,往日的记忆却越发清晰。
“文辞,你在仙都过得还好吗?”
“以你的天赋修为,想来也不会差。”
“我就要死了,不能去仙都找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父亲,您又在何方,您可知道孩儿再也见不着您了。”
“您留给孩儿保命用的祖石,也被孩儿给弄丢了。”
“孩儿要辜负您的期望了。”
万念俱灰的列缺,只等待着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