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公元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地下16公里处,公孙商和波纽斯相对而坐,都已气息萎靡,精疲力竭。距离成功把对方累死,都只差一点点了。公孙商大口地吐着血沫,卷曲的胡子已被血结成黑糊糊的一块,眼中依然闪烁着疯狂,全身**,左胸凹陷一个碗口大的洞,血肉和断裂的肋骨乱糟糟地堆在一团;波纽斯也好不到哪儿,护甲完全损毁,脸上布满长长短短的伤口,四条上肢少了三条,下肢也少了一条。公孙商撑着已经黯淡无光的宝剑,努力站起来,一点点向前。正常时候几乎可以完全忽略的泥土阻力现在似乎是放大了万倍以上,每向前一丝一毫都要付出巨大的能量。公孙商已几乎完全燃烧了自己的生命精元来支持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但他坚信:失职带来的耻辱是得用生命才能洗刷干净!
波纽斯不想也没办法没力气再逃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对手,它没有一丝恐慌,反倒充满了敬佩。波钮斯还有最后一记大招,虽然还是有些小遗憾的:来到这个星球有些时候了,还没吃过一顿大餐,就不得不去再“投胎”了。识时务,退一步,若干年后必然又是一条好虫!而对面的这个纠缠了自己那么多时间,并差点杀了自己的人类,恪守贵族公平决斗精神,坚持不找帮手,还真是令人佩服的。不过,佩服管佩服,君若不死,本虫难安!波纽斯看着近在咫尺的公孙商,用仅剩的上肢拿出一个金属球,这是飞行器“哈非迪”上的动力能源晶体,然后启动了自毁爆炸程序。
自毁装置启动的瞬间,公孙商就感觉到了金属球中令人心悸而庞大的能量波动,目眦尽裂,大声嘶吼,鲜血从全身皮肤中迸发而出,取出一物迅速注入意念同时全力向前扑去。这是一个剑仙最后的爆发,生命潜能的最后绽放。这时,他才有所后悔:明明叫上几个同门就可轻而易举地诛杀此獠!怎么会弄成这样?!在爆炸的前一个刹那,公孙商看见波纽斯脸上的嘴器中飞出一道黄光,直冲地表。公孙商随即硬生生撕下自己一丝元神,按入手中长剑,奋力向上掷去。
爆炸发生了。公孙商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巨大声音,就是一片刺眼白光亮起,爆炸中心周围的泥土刹那间雾化,对面的虫人的身体瞬间分解湮灭,然后他发现自己这具可以在虚空中纵横的强悍肉身也没能多抵抗几秒,开始融化。此刻,哪怕一众天门高手集体在场,也未必能完全压制爆炸的能量扩散。公孙商已经彻底无能为力了,他悲伤地抬头望去:事已至此,纵然一死又怎能抵消这罪孽的万分之一?!
一代剑仙公孙商形神俱灭。
公元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凌晨三时左右,华夏国t山市一带发生强烈地震。强震产生的能量相当于400颗广岛原子弹爆炸。整个ts市顷刻间夷为平地,全市交通、通讯、供水、供电中断。唐山地震没有小规模前震,而且发生于凌晨人们熟睡之时,使得绝大部分人毫无防备,造成242万人死亡,重伤164万人,名列20世纪世界地震史死亡人数第一。直接财产损失达30亿元以上。地震罹难场面惨烈到极点,为世界罕见。t山市,一座上百万人口的工业城市,已经在一场没有任何征兆的特大地震中夷成废墟。
不到万不得已,安那卡虫人也是绝不愿意利用内核去进行夺舍的。毕竟换一具身体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首选那肯定是本族的身体,锲合度高,唯一困难的是能否顺利灭杀身体原先主人的灵魂意识,成功便可迅速融入获得新生;使用其他物种的身体的话,则多了很多问题。最关键的倒不是如何占据身体而是如何使用身体的问题了。打个比方,一个人类的灵魂占据了一只老虎的身体,这只老虎可能会拥有这个人的聪明智慧,但它绝无可能用虎爪在键盘上飞快的打字(一指禅除外),哪怕键盘再大。那是身体的局限,人类的手经过了千万年的进化已经灵活到了极点。同理,已知星域里没有一种物种的身体能做到:只靠进食和睡觉就能慢慢自动拥有力大皮厚飞天彻底这些天赋的。进驻了其他物种的身体后,安那卡族虫人的内核可能会稍稍改变其身体的基因,这一来会有个过程,二来绝大部分原身体的基因是不会改变的。
波钮斯的内核冲出地面。根据族内传承,它知道自己的内核决不能在外界超过一个时辰,否则就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因为内核的本质其实就是其本体生命账户和生命密码组成的一个能量体,最怕就是能量辐射攻击。爆炸的冲击波已经接踵而至,得尽快找一个身体进入,否则在这么巨量的辐射下,内核恐怕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来。
略一停顿,一团黄光飞入了一间屋子,静静地悬浮在黑暗的空中。这应该是母子俩,小男孩只有五六岁大小,母亲抱着他安静地睡着。波纽斯正在犹豫,是否要去找个强壮些的人类身体,不远处一道流光闪现,下一瞬间森森剑意已笼罩整个屋子。波纽斯暗暗咒骂:真特么阴魂不散啊!这样还没阴死他!却也别无他法,黄光一冲而下,没入小男孩的身体中。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柄三寸长短的小剑穿窗而入,悬停在小男孩身体上方。宝剑名叫“轩辕”,是远古人族领袖黄帝的一截臂骨炼制而成。连日来的疯狂激战使得“轩辕”剑也虚弱到了极点,此时也就只有最后一击之力。
现在最好的选择是立刻击杀虫人及其宿主,一劳永逸。
但是杀死一个无辜的普通凡人,哪怕是他极有可能也会死在接下来的地震中,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借口,公孙商或是充满灵性的轩辕剑都是绝不愿去做的。听天由命吧,轩辕剑迅速做出了决断,随即也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了小男孩体内。
小男孩正在做梦,梦中一个人形的大怪物,有四个手,长着一个恶心的大脑袋,没头发,没眼睛鼻子,只有一个很大的嘴巴,发出奇怪的声音向自己扑来;一时间,山动地摇,双腿发软,怎么也跑不动。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把小剑一下变大挡在他面前,怪物就不敢上来了。“小峰——”嗯,那是妈妈的声音。
小男孩挣开双眼,依然躺着没动。所有的一切,房子,电灯,桌子,柜子都在剧烈摇晃,使得他一时无法分辨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妈妈又一次尖叫着呼唤他的名字,一把将他拉下床,随着地面的又一次晃动,两人滚到了墙角。无数的砖石开始掉落,妈妈努力跪起,把男孩护在身下。一声巨响,房屋彻底倒塌,一片漆黑,小男孩也彻底清醒了。
t山市第一次失去它的黎明。
它被漫天迷雾笼罩。石灰、黄土、煤屑、烟尘以及一座城市毁灭时所产生的死亡物质,混合成灰色的雾。浓极了的雾气弥漫着,飘浮着,一片片,一缕缕,一絮絮地升起,象缓缓地悬浮于空中的帷幔,无声地笼罩着这片废墟。
姬寿梦等人站在百多里外的景中山山顶,默默地看着远处的那个几乎空寂的末日之城。凭他们的视力以及神念,透过烟尘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残垣断壁间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灰雾中晃动。他们惊魂未定,步履踉跄,活象一群游梦者,恍恍惚惚地被抛到一个陌生的星球。他们一切都麻木了,泪腺、声带,传导疼痛的神经系统都麻木了。谁也想不到会有这场规模如此浩大的劫难,他们无暇思索,无暇感觉,甚至来不及为骨肉剥离而悲恸。而在废墟下则是无数的冤魂在游荡,还有无数的幸存者在等待死亡或xìng yùn获救。在凌晨的那个时刻,姬寿梦收到了公孙商的意念传讯,只有一句话:敌已灭,来救人!以及一个位置。等姬寿梦通知所有人赶到,惨剧已经发生。在随后的一个多时辰里,他们穿行在黑暗的城市瓦砾间,尽可能地救助所能遇到的每一个人,直到天色微亮,才不得已离开。
从小就一直被灌输:地球上的另一个空间里的人类,都是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孩子,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他们。如今看着这一片人间地狱,姬寿梦公孙周几人都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引起了那么可怕的爆炸,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公孙大哥在这场爆炸中陨落了。公孙周拿起酒囊往口中倒去,但随即一口酒水伴着鲜血喷了出来。他蹲下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没人去劝,每个人刹那间都是泪流满面。
第三天了,救援人员发现小男孩和他母亲的时候,妈妈已经死了,是被垮塌下来的房子压死的,透过那一堆废墟的的间隙可以看到她死亡的姿势,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双手扶着地支撑着身体,有些象古人行跪拜礼,只是身体被压的变形了,看上去有些诡异。救援人员从废墟的空隙伸手进去确认了她已经死亡。然后费力的把手伸进女人的身子底下摸索,他摸了几下高声的喊“有人,有个孩子,还活着”。他们花了些时间清理四周的钢筋碎石瓦砾,把女人的尸身和小男孩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