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陆秒盘腿坐在他自己的床上。这是房间最里面靠窗的一个下铺,应该是象征着这间屋子里最高权威的一张床。而那个倒霉的少年则是跪在他面前的地上,穿着短裤汗衫,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因为是蒙着被子的缘故,他应该并没受很大的伤,只是有些狼狈。两名年轻的打手虎视眈眈地站在他身后。
陆秒低声说道:“王国锋,你特么还是人吗?在这里面还死性不改!房间里一直少东西,我就怀疑是你!这些吃的都是我们的老爹老娘省吃俭用抠下的钱买的,你还有没有人性了啊?”说着又伸手在其头上拍了两巴掌。
“阿德,给他找张纸头,让他把今天以及以前所有偷我们东西的经过写份认罪书。”陆秒对自己的同伴说道。
赵秉峰哑然失笑,这个家伙坏是坏,倒也坏的挺可爱挺聪明的。
那个叫王国锋的嚅嚅道:“组长,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陆秒似心有感应,抬眼望去,正好看到赵秉峰似笑非笑的脸庞,顿时怒从中来,下床走了过来。
“新来的,下来!”陆秒命令道。两个跟班撇下在写认罪书的王国锋,也跟了过来。
赵秉峰很听话地抖掉身上的棉被,双手一撑床板,整个人就轻飘飘一跃而下。不过他并没有站下,而是轻轻绕过陆秒,直扑那两个少年跟班,两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在他们面前,然后感觉后颈挨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陆秒也就回头的功夫,俩小弟已经躺在地上了,随后被赵秉峰一把抓住后颈,按向铁门。陆秒的脑子和身体根本跟不上这节奏,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眼睛呆呆地看着几公分远的铁门。铁门是由钢筋和钢板焊接而成像栅栏式的,并不是全封闭的,一来防止里面人出来,二来方便外面人观察屋内。
赵秉峰附着少年的耳朵轻声说道:“听着,我不想管你的那些破事;你也别来找麻烦!你觉得你的头有它硬吗?”说着就用手握住铁门上比拇指还粗的钢筋,然后放开,摁着少年的脑袋再往前凑去。陆秒的睁大双眼,差点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四个指印整整齐齐排列在钢筋上,甚至连指纹都看的清楚!
赵秉峰又把手覆盖上去,缓缓用力将痕迹抹平,然后放开了陆秒。
陆秒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半张着嘴,呆滞地看着赵秉峰。这时,外面的走廊里传来“哐当”的开门声,是管教来巡视了。赵秉峰低声喝道:“睡觉去!”拎起地上的两人,把他们送回到各自的床上,然后一搭床架,上了自己的床。陆秒也回过神来,迅速跑回,踢了一脚还在写字的王国锋,轻声说道:“睡觉。”
吴管教晃着手中的钥匙,转了一圈后,满意地转身回到办公室:今天应该算是太平地过去了,这帮半大孩子现在现在这年纪是最不让人省心的。
陆秒应该是一晚没睡,睁着两只通红的双眼,等着每天管教准时开门。铁门一响,他就蹦了起来,迅速穿好衣服,站到了门边。赵秉峰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床铺,瞟了门前这家伙一眼,心想,不是想要去告状吧?那根钢筋除了掉了些漆,可看不出什么。再说谁会相信这么天方夜谭的事?!当时的角度也就陆秒本人能看到发生了什么,自己不认账就不会有事。
等到确认所有的门开好且管教已经回到办公室,陆秒偷偷拉开铁门,闪身出去,他要看贴在监舍外门边的房间成员登记表。一般来说,就算是门开着,也不允许人随意出到走廊里的。所以,陆秒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后,迅速回到了房间。
赵秉峰,16岁,刑期12年,罪名是聚众斗殴等好几个!
“峰哥,原来您真是南区赵秉峰,怎么不早说啊!比传说的还要生猛啊!”陆秒扒着上铺的床架,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峰哥,您先下来,被子让阿德叠,这东西要求叠的四四方方,阿德最拿手。”随即又一叠声地叫着那个阿德。
可以说赵秉峰对监狱这个门派的理解全部从看守所而来,虽然他在看守所也只不过待了不到三个月,那就是这里完全是个更典型的弱肉强食的小社会,拳头大一定是真理。所以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陆秒的“好意”和尊敬,对着有些懵懵懂懂走过来帮忙的阿德友好地笑了笑。
今天是他们所在监区的家属接见日,所以大家都在监舍里等待。平时除了每周休息一天外,其余时间都是半天做手工,半天学习。几个月没见到外婆,姐姐和胖子了,赵秉峰还是很想念他们的,但他没写信要求他们来。自己又不需要安慰,大老远让他们来一趟,却又带着满腔悲伤回去,赵秉峰不忍心。
通过闲聊,赵秉峰了解了陆秒的情况。他是个独子,17岁,父母都是h市郊区的农民,却对这个儿子是百依百顺溺爱不明。宝贝过头的结果是很糟糕的:他抽烟,喝酒,打架,全身上下都是坏毛病。或许是暴力电视剧看多了,有一天他带着两个同伙蒙面持刀闯进了本市n区的一家商店,高喊:“打劫!”抢了几包烟和几条口香糖,还捅伤了两个店员。
赵秉峰对他曾经的英勇表现很是无语,也就不再言语,任由陆秒一人没话找话自说自话。
见家属的时间基本都控制在二十分钟左右,一个上午整个监区的犯人基本都已见过家人了,除了偏远地区的会安排在下午。所以,吃过中饭后,大家都在监舍里装模作样看书学习,只有王国锋去接待室了。
令人奇怪的是,王国锋出去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赵秉峰没概念,也就没在意。陆秒几个疑惑不已,什么时候这个外地佬有这么强大的关系,可以和家人一起待那么长时间?!这时,一个少年犯出现在门口,说道:“陆秒,吴管教让你去办公室。”
陆秒站起,下意识感觉不是什么好事,问道:“猴子,知道是什么事吗?”
那少年没立即回答,看着房间众人,迟疑了片刻,快速说道:“王国锋下午见到他家里人,哭诉他快要饿死了,同屋子的克扣他的饭还打他。”
陆秒从抽屉翻出那张王国锋写的认罪书,走出了监舍。
赵秉峰对着阿德说道:“你们又不是不够吃,我看你们每顿都有多的饭倒进厕所,这么弄他有意思吗?”
阿德是个高高胖胖的男孩,察言观色是他的强项,闻言忙道:“峰哥,可怜人必有可恨处。你不知道他其实从来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偷房间里的东西了,我们怀疑是他但一直没逮到。另外,他是个死变态。在公共qì chē上偷偷用硫酸洒在女孩的裙子上,还干了不止一次,后来被人抓住揍了个半死送进来的。他进来后一直吃不饱,我们就跟他打了个赌:如果他一顿可以吃下四盒饭,我们今后就每顿匀半盒饭给他,结果他输了,愿赌就要服输,对吧?峰哥。”赵秉峰没再言语。他不知道的是:他们这帮坏小子在那作为赌注的四盒饭里拌了些肥皂碎末,王国锋出乎意料地强悍,吃完第三盒才觉得恶心难受,吐了个一塌糊涂。当然这一切阿德都自动隐瞒了。
事态看样子越发严重了。陆秒没回来,他的俩小弟阿德和另一个叫姜正也被叫去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