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儿好生顽劣,初次见面就甩了我几滴水珠,今次竟还敢咬我。”姚易愤愤地说道,他隐约间觉得这两次都是同一条所为,可这么大池塘,要说只有一条鱼,恐怕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是同一条,他也不能跳下水把它捞起来解恨,只得作罢。
不过他又想起道家曾有言:“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这么一句。自己遇上这修行的大机缘,总归是要倒霉一下,便想开了这件事。正欲起步离开池塘时,却听见一阵沙沙的树叶声。
是谁?
他环顾四周,粗看之下却没有找到一个人影。可没有大风,哪来的声响。坚持着自己的判断,姚易又重新巡视了眼前,终于在池边一株矮树旁发现了露出的裙角。他走了过去,步子又轻又快,扭头往树后看去,整个人惊地呆住了。
光线被挡住之时,萧彼淇就知道被发现了。此时此刻的她恨不得就马上就变成一棵树,可无奈之下,她只能满脸潮红地低头转来,心里暗道:怎么每次遇到他都是这样。
第三次的尴尬还是被姚易打破了,他问道:“你看到了?”
萧彼淇点头,连带头上的流苏也甩动了起来,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姚易甩鱼的画面,差点又笑出声,硬是被她强行忍住,可脸上不禁涨得更红,握着地双手搓了搓,整个人显得乖巧又怯生。
对比起昨日那说话平淡却气势十足的柔雅少女,姚易有些恍惚,不知道哪个才算是真正的她。不过她现在的模样着实有趣。少年眼珠轻转,心想还是找个借口离开,这样省得她一直这般羞怯,便说道:“那鱼儿力道生猛,也不知道看上我什么,劳请xiǎo jiě告诉我何处有药。”
萧彼淇刚要指路,却想起自己是来找他道歉的,便换了个说法:“请姚公子随我来吧。”
她这么一说,倒是大大出乎少年的意料。不过既然她愿意,姚易也不拒绝,朗声道:“劳烦xiǎo jiě了。”
萧彼淇在前,姚易在后。和昨天一样地走过了石子路,进了小竹林,两人依旧沉默着。却又多拐了个院门,到了另一个竹林,到了间站着四个丫鬟的门前,很明显是她的闺房。
萧彼淇指了指院里的石桌椅,出声道:“麻烦公子在此等候。”
姚易点头应下,见她进了房间后不久就出来了,手上还多了个瓷瓶。萧彼淇径直地向他走来,脸色如常,好像又回到清雅xiǎo jiě的角色,柔声道:“把手伸出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姚易受宠若惊,连忙推辞了起来。
萧彼淇把药紧握于掌中,却是不肯放手。片刻沉默后,她有些犹豫地道:“姚公子是不是还在怪我?”
姚易奇道:“怪你什么?”
“昨日也把你当成攀龙附凤之人,路上又把你搁在一旁。”萧彼淇越说越小声,原先潜下去的红晕又浮了出来。
姚易恍然大悟,道:“没事,那些事情只是误会,不要在意了。”
萧彼淇拧开了瓶塞,壮着胆道:“那就伸出来吧,我求个心安理得。”
姚易望了她一眼,便把手掌摊开摆在桌子上,反正自己又不吃亏。萧彼淇见他妥协了,心下放松地同时又起了紧张,她提起瓶口,向那鲜红地伤口瞧去,轻轻地将药水撒到了上面,然后嘟起嘴巴吹了吹,显得十分谨慎。
侍立的四个丫鬟可从未见此xiǎo jiě这般模样,个个交头接耳悄悄地讨论起来,可瞧向二人的眼神尽是暧昧。
姚易可没注意到这些,只是萧彼淇这般小心的动作,让他也不禁侧目看了很久。
她很真实,会羞怯,也很坚韧。
萧彼淇很满意自己对伤口的处理,可抬起头却正好迎上姚易的眼神,让她不由地又羞愧了起来。少年这才惊觉自己行为不当,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解释。萧彼淇侧过去头去,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语气中带着些紧张:“这下,我算是不欠你了。”
“xiǎo jiě不曾欠过我什么,多谢xiǎo jiě上药之恩。”姚易连忙谢道,却又觉得现在继续呆在这儿,是在令人局促不安,急忙补充道:“我忽然想起有件要事,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姚易快速起身,可动作太猛,膝盖硬生生地撞上了石桌,崩出一声巨响。少年急忙抽身,拖着又痛又麻的腿,一溜烟地跑了。
萧彼淇望着姚易一瘸一拐的背影,回过头来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像风中的银铃。
欠的是还了,可好像又多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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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直当午,早已过了采买高峰的定江西市鲜有客人,可正当商贩苦守摊子而百无聊赖之际,西街的牌坊下竟走来了一对男女。
那男子披散着头发,长着中等面貌,身材强健却不显得粗壮。而身边的女虽只是随意梳了个发髻,依旧姿容靓丽,穿着粗衣的身体裹得严实,却依旧漏了些玲珑曲线,不知不觉中就吸引了大多数男人的目光。
商贩们见有人来,还有个是个美人,都卖力地吆喝起来。可那对男女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径直地往前走去,最终在一个相对干净的羊肉铺前停了下来。
卖羊肉的是个正在闭目养神的瘦弱中年人,不知是不是因为卖羊肉的缘故,他的胡须也像极了山羊的胡子,只是颜色不同。
那女子见中年人像是睡着了一般,却也不顾忌,上前便道:“卖羊肉的,来一斤羊排骨。”
中年睁开了双眼,看着二人反问道:“用来干嘛的?”
女子答道:“夜宴。”
中年人瞳孔一缩,继续问道:“要整个,还是要切碎。”
女子继续答道:“切碎。”
中年人微微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叫二人进了铺子。他领着这对男女,穿过了膻气熏天的前铺,停在一面黝黑的墙壁前。在二人的注视下,中年人五指虚抓,指尖逼出几滴黑色的水珠,就在墙上涂画出许多莫名的符号,中间之处则最为醒目,乃是太阳和圆月的形状。
符号上红芒闪动,黝黑的墙体之上竟然平白无故生出一道幽暗的大门。中年人指了指它,示意他们进去,便按原路返回了。二人没有犹豫,迈着步子就走了进去。待眼前的黑暗散去之后,两人就置身于一个深邃的厅堂中。这里唯一的光源就是架子之上闪动的十几根蜡烛,面前地板被微弱的光芒点亮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说镌刻着一把滴血的长刀。
这是影刃的标志。
那女子揪住衣角大力一甩,稀散的黑气从全身四散开来,露出了隐藏着的青衫黑裙,就连面貌也起了变化,而她正是莺。
她和旁边的男子一同跪了下来,向烛光未曾照亮的前方拜道:“参见刃主。”
幽暗之处传来一阵空洞的声音:“莺,说说你此番的收获。”
莺答道:“我们寻回了辛必的尸体,获悉他动用了秘法召出异兽只剩兽血,尸骨无存,且兽血所流之处有七星状圆坑,我们怀疑和玄岳之人有关。”
“玄岳?”
刃主陷入了沉默,莺低着头,她不知道过了多久,连同额头的汗水不知洒下了多少次。
忽然一道金黄的眼睛在黑暗中乍现,那眼神灼灼地望着跪下的莺。
“莺,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