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峦之顶,一身玄色裙裳的少女一把踢翻了广行子原先盘坐过的石凳上,双手紧抓着光滑的桌沿,望着面前独自品茶的老人,忿忿不平道:“老祖宗,您可是说好让我好好看护那座珠峰,还说那座山是元峦诸从山的新,可现在我为了护山跟人打起来,您不帮我出头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跟他喝茶闲聊!”
山祖慢悠悠地喝着茶,似乎早就习惯了面前这个小辈没大没小的性子,可也只能由着她去,谁让这小丫头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呢?
不过他的子孙数千,并非每个都有机会和这个种族老祖抄袭相处,而她之所以有这般福遇,也是中山神的通山之力显于形姿,而她是族群之中唯一个打娘胎出来就长着一副精粹的龙首之相。要知道若非机缘巧合和返祖血脉,普通的中山神需要从马身慢慢修炼,熟练地锤炼族群天生自带的通山之力,守护并治理相关山脉的地元,然后在漫长的五百年岁月里缓慢成龙头之形,所以她一出生就比别人多了近五百岁。
少女见老人不动声色,那股火气无处可窜,不满道:“老祖宗,您倒是说话啊!”
山祖终于放下手中的被子,笑道:“说够了,就先坐下。”
少女冷哼一声,坐在山祖右手边的石凳上,视线扫过已经侧倒在地上的石椅,忽然想起刚才自己被那八卦环困在空中的那副模样,顿时火气大盛,提起裙子大力踩了踩石凳的座面,留下好几个泥印子。
山祖取了一个新杯,给少女倒上了茶,“人都走了,你在背后撒火有什么用。”
少女提起茶杯一口饮尽,拍着桌子不服道:“要不是我留着生擒他的念头,哪里会鼓动风雷,早该调动这山力,丢一座过去砸不死他也能压住他。”
山祖正色道:“你就砸到了,他也不会有一丝损伤。”
少女质疑道:“老祖宗你小看人了吧,我手中的通山之力又岂是普通蛮力,移山镇压的法子还是您教给我的,还不成他还是个神仙之躯不成?只要我这地”
老人突然打断了少女的豪言壮语,嗤笑道:“他是假的。”
“什么?”少女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老人随手一摆,凭空地将那个倒在地上的石凳摆正,“若不是我方才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个能够释放术法,甚至在我面前实感十足的人形竟是个天镜幻象。”
山祖的眼神又骤然停留在少女身上,继续道:“千儿,你本是我一族天资最盛的天才,出生之时既有龙相,却被他一眼看穿不足两百岁”
山祖感慨道:“此人之能不假,对我族的了解也实在惊人,若是他要明着将你抢走,我就算动手击杀了那个假人,却也未必能够真的将你保住。”
千儿的眼睛突然直了起来,喋喋不休的嘴巴却是半天也蹦不出一个字来,脖颈处似乎有一套无形的枷锁又缠了上来,压地她不能呼吸。
山祖拍了拍千儿的手,只觉得有些发凉,却看到少女迷茫的视线转过了过来,隐约之中还带着哭腔:“那个人嘴巴上说的什么十年,我要是主动shàng mén去,他要是再拿那个八卦拴过来,我岂不是给他的宗门当一辈子看门狗?老祖宗,我不去”
老人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温言宽慰道:“千儿你可是忘了我们一族的诊地的能耐了?若是他要将你束住,你就给我发信,老祖宗就带上整个族群和谯山去灭了他们整个宗门。”
少女擦拭着眼中的梨花雨,听着老人的保证,心里的石头这才沉了底,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去?”
山祖忽然收回了手,叹息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千儿睁开了大大的眼睛,好奇道:“老祖宗还有什么事?”
山祖一掌伸向了东侧,千儿循着方向远眺而去,之间遥远的云海中有一座孤峰,花白的岩石不知经多少的年的腐蚀下形状各异,可入眼之处却没有一处植被,光秃秃地就像一架骷髅,生机已丧,实乃死山一座。
山祖望着那座孤零零的山头,缠着皱纹的眼皮慢慢眯了起来,却迟迟没有闭上:“你觉得那座山怎么样?”
千儿有些呆滞,总觉得那座山诡异地紧,“似乎是死了,可它那么高,却迟迟没有崩塌。”
山祖涩然一笑,“它还没死是因为脉还未断,一直撑着。”
千儿诧异道:“究竟是谁把它弃之不顾,让这山活地这般可怜,若是真不愿意管,倒是让它死了便是,也好重回地纬再塑山形。”
可是直到她说出口后,又想起这座山的高度,倘若没有经过守护和治理,是不可能长期比老祖宗统管的元峦旁占着这绝妙位置的。
没等少女将其中的关节想通,山祖就直言道:“那座山是你叔祖的命山。”
中山神可以守护数个山头,却只和自己同时伴生而出的命山息息相关,而命山不倒,则说明中山神还存活于世上。
千儿费劲地算了算辈分,发现早就上了六代,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叔祖是您的儿子还是弟弟?”
山祖睁开了眼,说道:“他是我第二个儿子,也和我要去做的事情有关。”
千儿不明白长辈之间的事情,乖巧地道:“那老祖宗你吩咐,我一定做到。”
老人听了玄孙女这番话,老怀欣慰,“你可别说大话,做到也好,做不到也好,皆看天数了。”
千儿急不可耐地道:“老祖宗你倒是先说呀,你可别小瞧我。”
老人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一脸宠溺地道:“这次你去玄岳虽有十年,可也不需时时刻刻都蹲守在那山边,只需要常去维护帮他们稳住那山不死不崩便可,其余的时日你就在中原大地走走,找找你叔祖的踪迹。”
少女有些为难道:“老祖宗,可我没见过叔祖啊。”
山祖从怀里掏出一块透黄的玉髓,递给了她,“这是那你叔祖父从小到大就佩戴的玉髓,是我当年从元峦上的一块方玉凝练而出的,玉器向来有储气之能,届时你就靠气来寻他。”
千儿点了点头,问道:“叔祖为什么在外面啊?”
老人目光忽然涣散开来,“他犯了个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