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孙承宗的战略
孙承宗没想过自己能当上阁老,他出生在河北保定,这里是九边之一的蓟镇,从小见惯了北地的战火。后来考上了秀才,他觉得打通过学习打仗,他可以当官,当很大很大的官。所以孙秀才决定去游学,别人游学是吟诗作赋,孙秀才游学是学习打仗。
但是游学得有钱,孙秀才不是富二代,所以,他找了份工作,去兵部一个小官家里当教书先生。兵部的官员都要跑边境线,那时候可没有高铁,每次边境任职都是按年算,所以得带着老婆孩子。孙秀才当然跟着啦,孩子的教育不能丢嘛,毕竟这个时代最好的职业是考科举做官。
孙秀才趁着东主在京城任职的时间,跑去国子监读了一年书,顺便考了个举人。然后孙举人就跟东家一起跑到大同去任职了。大同也是九边之一,孙举人现在有第一手的学习机会,通过自己的东主可以接触到明军边军的核心决策。5年,孙举人学了5年,从小见惯了战争的孙举人,学得很快。他只需要一个机会。
这一天就这么不期而至,士兵们拿不到粮饷,在明朝可谓司空见惯,于是他们就闹饷。所谓闹饷是很委婉的说法,士兵们手持刀枪,冲进巡抚衙门,把大同巡抚团团围住,说吧,要钱还是要命,老子没饭吃要饿死,拉你巡抚垫背。大同巡抚面对明晃晃的刀剑,和凶神恶煞的乱兵,吓得两股战战,口不能言。这时候他的家庭教师孙举人走出来,面对乱兵很镇静的说,粮饷充足,大家到军需官那里排队领取,敢冒领的,格杀勿论。
闹饷的大兵一哄而散。巡抚看着自己请来的家庭教师,觉得这是个人物,留在身边当屈才了。于是巡抚大人写了一封信,给孙举人,让他带着去京城考进士。这封信是给主考官的,事实证明这封信很管用,放榜的时候,孙举人看到自己的名字排第二,孙举人成了孙榜眼。于是顺理成章,孙进士进了翰林院,从七品编修干起,熬了10年孙承宗调任詹事府谕德。这个差事还是孙进士的老本行,给人当家庭教师。不过这次,教的人比较特别,他就是后来的皇帝朱常洛。
朱常洛命不好,登基的当天还健健康康的,结果吃了手下人进献的红丸就死了。好在孙进士又当了他儿子天启皇帝的老师。新皇帝非常信任也非常欣赏孙进士,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孙进士从从五品升到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天启皇帝相信,孙进士在他的支持下一定可以打败后金,然后就把老师派到了关宁前线。
皇帝没看错,孙进士有一套,首先搞了个调研,把完全不懂军事的王在晋调回南京养老去了,然后提拔了这么几个人:袁崇焕、满桂、祖大寿、吴襄、何可纲、赵率教。手下人能打仗了,接着就是战略问题。孙进士不认为大明的军队,在野战中可以打败这些后金天生的猎人组成的军队。所以他想了个招,这招看起来很聪明,跟20世纪蒋介石进攻中央苏区的招数完全相同,就是修堡垒,慢慢推进。
同样的招数,蒋介石可以用,孙承宗就很头疼,因为他没有钢筋水泥,只有青砖,而搬砖是很累的,搬砖磊一座城,在明朝那得花好几年时间。孙进士的战略一开始还行,因为他修宁远锦州的时候,后金没来干扰。但是后来他想继续推进,后金人就不让了。当年明月说孙承宗是能改变历史走向的人物,这话说过头了。这样一步步修城,耗子巨大,明朝根本负担不起,后金也会出兵破坏。后来祖大寿在大凌河修城就被围了。那次筑成失败,让大明朝损失了不下2万人。
当然,现在事情还没有发生,孙阁老的战略还管用,皇帝和内阁大臣们依然对孙阁老有信心。所以孙阁老是最好的谈判代表。孙阁老决定抓住这次机会,这是一个可以名垂青史的机会。
委员会这边,老葛通过“上校”与孙阁老谈判。老葛有点好为人师,上来就说,孙阁老的战略不行。
怎么就不行?
人类历史上所有防线全部被突破过。长城防线,索姆河防线,马其诺防线,巴列夫防线,没有一条管用过。原因很简单,建立防线,本身就是把战役主动权让给对手。而丧失了先手,就失败了一半。
明军也想打野战,可是打不过,没有辽东步枪
步枪和火炮你有,对手也会有,重点不是wǔ qì,而是作战思想。明军跟后金打,后金的战术就是前面是楯车,后面是弓箭手,最后是骑兵。在目前情况下,后金把装甲、火力、机动性,三者结合得非常好,所以明军屡战屡败。如果我是明军的统帅,我会学习后金,建立楯车部队,并且铸造小型铜炮,装在楯车上,这样明军的装甲跟后金相同,火力更强,再配合长枪兵和弩箭三眼铳,明军在野战中将占据优势。
但是步步为营,可以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未谋胜先谋不败,这才是兵法。
对,话是不错,但是你想过没有,大明花费几百万两银子修建的关宁防线,后金只要绕个路,就破解了。比如这次后金破口,从喜峰口突入长城。难道大明要在蓟镇再花几百万两银子修一条蓟镇防线?那么后金再绕远一点从宣府大同破口呢?再花几百万两银子继续修防线?后金再绕路呢?大明的防线是搬不走的,但是腿长在后金的身上,他们可以走。
孙承宗沉默了,一个关宁防线已经让大明吃不消,财政濒临破产,那么如何防守蓟镇呢?显然后金来过一次,就轻车熟路,完全可以再来。半晌,孙阁老起身,长揖到地,为了大明的亿万黎民百姓,请先生教我。
老葛轻轻一笑,不敢当。不知道阁老想治标还是治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