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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麻将馆》 《麻将馆》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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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家出走

    就在这里出现“边七万”一幕的时候,大发麻将馆的刘黎明和女牌友牛牛正在满眼碧绿的hlbe大草原上打情骂俏。在这茫茫的草原上,刘黎明想用放浪形骸的歌唱驱逐久郁在心的块垒。与其说他这次是离家出走,不如说是被妻子扫地出门。

    说起来,刘黎明是麻坛老资格,上高中那会儿他就偷偷摸摸地学会了打麻将。那年高考,他考上个大专。他说不喜欢那个专业,就让他爸给拿出些积蓄买了辆出租车跑出租,隔三叉五跟着一个朋友到外地鼓捣些二手车赚个差价。挣点钱后,就跑出租。七八年了,上午跑跑车,下午的时候就把出租车往大发麻将馆的后院找个位置停放好,然后在麻将馆泡着,直至晚上十二点左右再开车回家吃夜宵。老婆心疼他,说你以后能早点回家就早点回,别累坏了身子骨。他边吃边说没事情,这样一哄就哄了老婆多少年。

    刘黎明今年42岁,一米八的个子,眉清目秀,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有些女牌友也顾不上避嫌,有事没事总爱在他的身边坐坐,套些近乎。有的女牌友则干脆叫他明哥,说他比香港歌星黎明还帅。如今思想前卫的女性似乎不在意别人的说三道四,我行我素,只要自己乐意开心,管你打雷闪电天塌龙叫唤。刘黎明心知肚明,加上他的嘴甜,你情我愿,拍拍打打,小毛病不断,大错误不犯,家里的小日子过得还甜甜美美,老婆呢,被他哄得一愣一愣。老婆还以为她的刘哥每天起早搭黑地为家里跑车挣钱呢。他在打麻将时有个特点,那就是只想谋个七小对、臭牌、清一色等大胡,一口想吃个胖子,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虽然有时也能瞎猫碰见个死老鼠,风光神气一把,但过道里哪有那么多死老鼠等着让瞎猫逮呢所以,他往往是胜少败多,再加上他的脾气随和,输了的时候,不怨天,不怨地,不怨牌,输多输少也无所谓,不仅女牌友叫他明哥,有的男牌友还叫他明爷呢。称其明爷还有个理由,就是他在炒股方面犹如神助,打牌打得臭,但选股选得准,有时他上午跑出租也不慌不忙,能拉几个算几个,能挣多少算多少,不像别人那般风急火燎。没乘客时,他悠悠地找个僻静的地方,掏出shǒu jī点上支烟,一边抽着一边上网查看股市走向,分析大盘个股优劣,选准目标下手,每年能赚个**十万。几年了,刘黎明并未把这个秘密告诉妻子,他隔几天就从股市里适量提点钱交给妻子,说是这几天跑出租挣的钱,来个堤外损失堤内补。

    牌友毛哥曾纳闷地说:“看看明爷,从来没见人家为挣钱忙得东奔西忙,风风火火,每天稳悠悠地该咋就咋,身上却老有钱。”

    下午有时候打牌打得正在兴头上,刘黎明的shǒu jī响了,一看是老婆来的diàn huà,顾不上‘稳悠悠地’了,急忙把牌住桌上按倒,说声“稍等片刻”,就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跑去。

    看见他慌里慌张往出走的样子,有的人掩嘴而笑。

    刘黎明跑到麻将馆的后院,动作麻利地开门,发动着出租车,定了定神,然后接通diàn huà,慢悠悠地回话:“雅雅,么事情……噢,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接diàn huà刚才跟打的的找零钱呐。噢,好了,就这吧,刚跑了趟郊区,现在正往市区赶。”说着按了几声喇叭。这一切摆平之后,他才容段时间吁了口气。

    刘黎明急步赶回麻将馆,见几个牌友坐在椅子上边抽烟聊天边等他,有点不好意思:“呀呀,让大家久等了,来,继续打。”

    女牌友牛慧芳朝他抛个媚眼,娇声娇气地说:“明哥,不要紧的,大家如果听口了,你多点几炮就行。”

    “好的,没问题。”

    牛慧芳出生那年,当时正热播电视《渴望》,可能受主角刘惠芳的影响,父母就给她起了个牛慧芳的名字。

    看见两人热热乎乎眉来眼去,黑脸在心里就喝了一股子醋。他知道牛慧芳现在是单身,便用粗话撩逗着人家:“嗨,别说点炮,就是打炮你明哥也没二话。嘿嘿。”

    牛慧芳白了黑脸一眼,“没油烂腥(没意思)的,等会儿看我收拾你这个黑煤球。”

    “收拾正巴不得呢,瞌睡的遇上递枕头的,呵呵,我就喜欢人家慧芳收拾,随时随地啊!欢迎!”

    “等着,煤球。”

    刘黎明打牌有个特点,爱打个大胡,但大胡却不愿挨他的打,一年半载下来,输个十几万元也就顺理成章。打牌本来应视牌况而论,如果一味硬打,常常把手气挫伤,事与愿违。他打牌时钻牛角,死打大牌,但炒股却灵活多变,并成为其“造血”的主要渠道。茶余饭后,有些炒股的牌友常常问他该买哪些股,他也绝不保留,和盘托出。一些牌友从中获益匪浅,夸他是炒股高手。他说:“说来说去挣下点钱都转移到何老板这麻将馆了。”虽然他年龄不大,但牌友们却喜欢叫他“明爷”。

    自从开了歌厅,许多男人就成了连襟;自从开了麻将馆,许多陌生人就成了一家人,同用一个勺,同吃一锅饭。

    在麻将馆吃了晚饭,刘黎明,牛惠芳等几个人又凑成一锅。吃屎的闻见屁香,下棋的不嫌饭迟,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们要打个新花样——锅带圈。

    锅带圈就是打锅时每人分发98点,也就是pū kè牌的每种牌样拿掉个2,这个2作为台费。在几圈内如无人塌锅(输掉98个点),那么四圈底就调风调位,接着再打,直至有人塌锅或八圈底时结帐。当初先人们发明麻将时,未曾想到麻将的继承者们费尽心机,推陈出新,演绎出诸多花样,丰富了麻将的内涵。国人沉迷于各自为阵的麻将到了无以复加,积重难返的地步。刘黎明曾说:“如果人们拿出这种精神,莫说喊了几十年的四个现代化,就是八个现代化也早就实现了。”

    牛惠芳对坐在上首的刘黎明说:“明哥,今天下午我手气差,输了不少,你能不能少甩点碰。自己多碰点,给咱多赶几张牌”

    “没问题,我大肚碰。”

    坐在刘黎明上手的黑脸有点不高兴:“大肚碰,专门截我,操。”

    刘黎明说:“说说就说说,过下护花使者的瘾也不行”

    黑脸笑着说:“你要大肚碰,我就到厨房拿菜刀,咱俩到外面练练去。”

    “不值,不值。都是来这里图开心,谁和你动手脚”

    “好!”黑脸说:“你当护花使者,显得我黑脸黑心黑肺的。谁不会怜香惜玉,卖个人情你大肚碰,我就顶着你打,顺着人家牛牛。”

    刘黎明没有再吭声,牌在沉闷的气氛中开打。

    牛慧芳这一锅打得特别顺手,似乎牌神在护佑着她。第一把是坎八条的臭龙,庄家门清带自摸。在人们的吃惊之中,每人得出40个点子。第二把是碰碰摸,每人16个点子。

    两把过来,三人各出56个点。

    黑脸从桌斗里往出掏牌时嘟嚷了一句:“时间还没有过半,任务就过了半,这牌打得……别扭。”

    刘黎明说:“大家可都见了,我可没有大肚碰。”

    黑脸无奈地笑笑:“正常打牌,不再顶着你打了。”

    “顶着,顶着,别半路改道。”刘黎明看了眼黑脸,不高不低地说道。

    牛慧芳下首的赵大毛说:“没办法,没办法,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人家手气顺啊。”

    “哎,牛牛,刚才你去了趟厕所,是不是趁机拜了茅神?嗯?我也得去拜拜。”

    “懒驴上套屎尿多。”刘黎明笑着说了一句。

    黑脸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说:“咱也得拜拜茅神去,这手气咋啦这是?”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那双手,接着又朝地上甩了甩,好像要甩掉什么似的。

    麻将馆的厕所在麻将馆楼下一层的一个拐角处。其实,黑脸患着糖尿病,平时打牌时就爱往厕所跑。他到了厕所后,挺着身子站在马桶前,呈45度角仰着头,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后,一种惬意感油然而生:啥是幸福?幸福就是把自己着急办的事情利利索索地办了。比如撒尿,一直这么憋着,总不是什么好事,尿了才浑身轻松。明确了幸福的含义后,黑脸的心情很爽,因为他尿出了一种体会,尿出了一种收获。当他提起裤子插着裤扣子往外走时,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办,这件事情就是拜茅神。这一段,打麻将的手气太差,他找了多种原因却一直没有找准,这让他苦恼、沮丧。人家牛牛就信这一点。于是,他又转过身来,想了想,这事情不能马虎,得恭恭敬敬,得规规矩矩地站好,虔诚一些,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冲着前面的这个白瓷抽水马桶,拱着手弯着腰地拜了三拜,然后,他屏住呼吸,忍着刺鼻的气味,对着那个脏兮兮的马桶默默地祈祷:茅神啊茅神,求求你老人家发发慈悲,保佑保佑我黑脸的手气顺些,别人手气差些;我赢些,别人输些。您老人家隔三差五就让我摸条龙,摸个七对,摸个臭碰碰,摸坏他们……

    正在这时,厕所门板上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接着传来瘦猴精的声音:“黑脸,你这熊,在里面这长时间干球啥?让我等得……憋死我啦!”

    每天下午,在麻将馆里打牌的就有60多人,人们还断不了喝茶吃水果。为此,这厕所也就成了麻将馆里的热门地带,虽然这厕所里没有窗户,通风不良,异味刺鼻。

    拜完茅神后,黑脸才不紧不慢地拨开插销,慢慢地开了厕所的门,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故意用身体挡住瘦猴精,不让他进厕所。黑脸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慢吞吞地和瘦猴精打着招呼:“呀!我以为是谁呢?门敲得山响。原来是猴老弟,尿急啦?老弟啊老弟,你老人家呀,现在亲自上厕所来啦!”

    “滚!”瘦猴精着急地说。

    “哈哈,别着急。来,我给你续上——”黑脸唱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有完没完?滚开!”此时,瘦猴精浑身发抖,五官被尿憋得都扭曲得错了位。他的两只手捂着裆部,弯曲着身体,在原地不停地扭动着。瘦猴精低着头愤怒地喊道:“快滚!”

    黑脸还是磨磨蹭蹭地堵在厕所门前,欣赏着瘦猴精在地上弯曲身体的样子。他还是在门口站着,身体铁搭似的,丝毫没有挪身的意思,显得时间很富裕,自然也很不值钱。他笑着继续问道:“咋,紧尿了听人们说,这憋尿呀,啊,对身体……对身体可能不怎么好,尿憋了的滋味说起来,说起来真不好受哇,呵呵,你说,是不是这样呢,老弟?”

    “快让开!”瘦猴精实在有点憋不住啦,他怒目而视,恶狠狠地说:“滚!”

    黑脸见瘦猴精真急了,才让开了厕所的门口。

    此时,瘦猴精也顾不上再埋怨什么,一头扎进臭烘烘的厕所里。厕所里传出瘦猴精的声音:“妈的……”

    厕所里照明灯的开关在门外木板上,黑脸伸手就把里面的灯关了。

    厕所里面立即传出一声:“什么熊?”

    再一个,黑脸听到里面有一股猛烈的水柱冲击马桶四壁的“哗哗”声。听着里面的声音,黑脸用手捂住了嘴巴,嗤嗤的笑声从指缝间喷出,他为自己恶作剧的成功演出而产生了一种成就感、快活感。

    对于他俩来说,互相折磨对方的目的,就是找乐。回来的路上,黑脸想:活了四十多岁,今天总算头次拜了拜茅神,就是不知道灵不灵?

    不管什么时候,时间是最公平的,不紧不慢,款款走着,但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那么漫长。

    这时,赵大毛给刘黎明递过一支烟,说:“牌不顺,烟来薰。”他们两个人反正闲着也没事,点着烟一边抽烟,一边等人。

    牛慧芳胡了几把牌,此刻正在兴头上,她把自己的右手伸开,呈刀状,一反一正地在牌桌边上来回磨着,说:“哈,我把刀子磨得快快地,争取来个一吃三。”

    看着牛牛认认真真磨刀的样子,刘黎明、赵大毛几个人都笑了。

    这时,黑脸回来后乐滋滋地说:“咱下去也拜了拜茅神。嘿嘿,看看我的手气如何。”

    赵大毛说:“怪不得,让我们干坐在这里,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牌局的发展,果然被牛慧芳言中。

    重新开打后,牛慧芳依次是烂胡,吊白板摸、坎二饼摸……之后来个边三条的龙摸子。

    一片惊呼。

    老板何洁也闻声过来,笑着说道:“呀!牛牛厉害。东风第一枝,奖励!奖励瓶海飞丝洗发液。”

    “牛慧芳,牛!”

    大发麻将馆从开张以来,还是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上次是宝哥,何老板奖励了一盒软中华。何老板所谓的“东风第一枝”,即坐东风的人一鼓作气把其它三个牌友打塌。

    这帐好算,不像平时数点子对金额那么麻烦。明哥,黑脸,赵大毛各掏2000元,台费160元,牛慧芳一锅净赚5840元。

    面对这种局面,黑脸有点疑惑不解,他挠了挠头:“哎?我刚才拜了茅神了呀,怎么还不顶用?”

    “心不诚则不灵。”瘦猴精幸灾乐祸地说:“呵呵,再让你刚才馊,还关灯!”

    “滚一边去。”黑脸有点不高兴。

    “说啥呢行话没错,三男一女,等于送礼。”观战的瘦猴精不痛不痒地敲着边鼓。

    刘黎明看了牛慧芳一眼:“唉,掏吧。这是干啥呢将近十天的跑出租收入没有啦。昨天也输了,我昨天就发过誓,今天不来麻将馆。”

    瘦猴精接上话茬:“不来不来又来了,不打不打又打了,打了打了又输了,本想扳本谁知输得更惨了。”

    “哈哈哈……”

    黑脸若有所思,刚才拜了茅神,原以为手气会好些,结果还是输了。他挠了挠头,说:“有人说,打麻将不顺的话,就去狐仙山拜狐仙庙,挺灵的。过两天抽个空,咱们去拜拜狐仙庙哇。”

    “哈哈,旱路不通走水路呀。这黑脸,想开办法了。”刘黎明对大伙指了指黑脸,说。

    “这一段手气臭得很,去试试。哎,谁去?咱去吧,明爷?”黑脸对刘黎明说。

    “去就去。”刘黎明答应了。

    “你俩去呀?到时候如果有空,我也去。”赵长胜说。

    瘦猴精、周芳芳看了看,说也有去的意思。

    “刚好坐一车,我开车。”黑脸说。

    麻将,以其独特的魅力让人们着迷,而人们则向它行贿大把的时间、精力与金钱。

    晚上十点多,打牌的人们大多疲惫不堪,从下午两点半打到晚上十点半,除开晚上吃饭的半个小时,七个多小时的摸牌打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排列组合,劳心费神,再有吸引力的游戏也难以抵挡瞌睡虫的侵袭。

    麻将馆有输有赢的人们或低沉或愉悦地离开麻将馆回到家的港湾抛锚停泊。

    牛惠芳对刘黎明说:“明哥,捎我一程行不行”

    “行,别说捎你啦,专程送你都没问题。”

    “还是明哥,不愧为是明哥。”

    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出了门,黑脸对何老板倒醋:“老板,我看这小牛想ko明爷,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坐下吸土,站起来吸风。嘿嘿嘿。”

    何老板见黑脸这么乌七八糟说了一通,就白了他一眼:“尽说脏话,把人们想得都不正经。”

    黑脸用手抖了抖挂在脖子上那条粗硕的金项链,“唉”了一声,声音中满是酸酸的味道:“回家吧,累啦。”

    第二天早晨,刘黎明在餐厅吃着早饭。

    这时,妻子贾雅丽接了个diàn huà后就催他快点吃,先开车把她送到单位,省里财务部的人今天上午要到单位进行财务检查,科长刚打来diàn huà。

    听妻子这么一说,他仰起脖子把半碗粥快速地灌下去,拿起半块馒头啃着就往门外走。妻子是单位的会计,平时上下班都骑自行车。

    他刚启动着qì chē准备走时,妻子从中控系统(两个座位中间)拿起一条米huáng sè的女式裤子,看了看,问道:“哎,这是谁的裤子”

    他扭头一看,妻子正盯着他,他有点发懵:“嗨,这是谁的”

    往常,他会说乘客不小心丢下的,但此刻他想也可能是牛慧芳昨晚下车时忘了拿她的裤子?可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妻子凭其敏感捕获了一只猎物:“说,谁的”

    “谁的”刘黎明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

    逼视的目光,车里寂静一片,只有启动的油门还在嘟嘟着。

    他看了一眼妻子,只见此时揣疑已把妻子平常温柔的面庞扭曲得有点变型。

    “噢,是这样的,昨晚回家是可能一个女乘客忘拿了,就是这……”

    从丈夫刚才略为一惊的神态和不太自然的回话中,妻子凭借女人特有的直觉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说,到底是谁的”

    沉默。

    妻子由刚才的揣疑刹那间变得平静:“好吧。今天上午,上级领导到我们单位检查财务,我也豁出去了,你不说实话,我就不下车,管他们检查不检查!”

    妻子下了狠心。刘黎明清楚,妻子往日的平静是山涧平潭,里面却包裹着激流,崖头飞溅的瀑布就是注脚。想到这里,他惴惴不安地说:”捎个熟人,可能是她下车忘了拿她的裤子了吧。”

    这时,妻子轻轻地抖了抖那条裤子,问道:”晚上十点多,捎熟人”

    “下午,不知咋的,想买张彩票试试手气,听见隔壁麻将馆的哗啦声就进去了,调节一下工作节奏。”

    妻子冷笑了一声:”说吧,每天下午到麻将馆打麻将打了多长时间啦”

    “没有没有,就昨天下午一下午。”

    “还编!我有时给你打shǒu jī,总觉得你时间很长才接,而且总是静静地没别的杂音,你还给我滴滴几下喇叭,功夫下得不小哇”

    刘黎明禁不住地笑了出来。他此时才发现妻子这是哪来的推理判断,好像他以前逢场作戏时她就在旁边瞧着似的。“我开车累了,有时就去麻将馆坐坐,看看人家打牌。你不能每天让我窝在驾驶室里,窝成我脊椎病?”他开始以攻为守。

    妻子没有说话,而是转身打开车门下了车。“你走吧,我打的。”

    尽管他一再恳求,妻子没有丝毫的犹豫,摆手叫住辆出租车走了。

    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米huáng sè富康出租车,刘黎明知道自己这回摊上事情了。

    上午,他怅然若失地跑车拉客。中午的时候,他给妻子打了个diàn huà作为蜗牛的触角来探探虚实,也被“你拔打的diàn huà暂无应答”而碰了回来。没办法,他把车停在个小饭店的旁边,进饭店后点了份葱爆鱼丝、一碗桃花面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胃袋,走出饭店门后再找个僻静阴凉处停下车子午休一会儿。

    停车不远处,他看见一只流浪狗卧在阴凉处吐着长舌,喘着粗气,和树上的几只知了共同演奏着一曲这夏天虽美丽但特么太难熬的歌……

    睡得正香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破声,把刘黎明从睡梦中惊醒。他从出租车里出来,伸了伸懒腰,huó dòng一番窝屈的筋骨,嘴里蹦出一句:“这特么得日子要过成光阴了!”都是那条该死的裤子,带来了一些骚臊味,把他原本安、平静、有节奏的生活給断送了。他看了看手表,时针指向三点半,想了想还是到麻将馆吧。途中看见马路边那座刚建起不久的招工大厦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他想这楼盖起来没几天呀,怎么就炸毁啦?

    那座被炸毁的招工大厦裸露着乱七八糟的砖块、水泥……十几个戴安全帽的人正忙着在废墟四周拉扯着安全隔离带。几台装载机呜呜地挥舞着前叉给大吨位的运输车装车。

    在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里吃着一支冰糕在嘴边吸溜着,吸溜了几口之后,想给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尝尝,那个老头笑笑后又摆摆手,让男孩继续吃,他自己抽烟。旁边放着一辆小平车,平车上有把铁锤。

    刘黎明闲着没事,过去给那个老头递了一支硬盒中华烟,老头儿看了看香烟的牌子,擦了擦眉毛上的汗珠,沾满灰尘的手把眼眶、额头变成个戏台上的花脸。他看了刘黎明一眼,笑着说:“谢谢师傅啦。”然后把那支烟夹在耳朵上。

    刘黎明坐下后问道:“老哥,这大中午的,也不休息休息?”

    老头儿往废墟那边努努嘴,“趁人家拆这楼房,过来等等,等会儿过去捣些人家剩下的钢筋。”

    刘黎明又指了指那个吃冰糕的小孩,说:“这是?”

    “孙孩。上三年级。”

    “这活也让小孩干?”刘黎明说。

    “没法儿啊。再一个这段时间他们放假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他跟上出来耍耍。”

    刘黎明看了看这个小孩,小孩的身上黑瘦干巴,明显的营养不良。小孩穿着一双破旧的凉鞋,脚上的皮肤还有点皲裂。

    老头儿看了看刘黎明说:“这小孩命苦哇。唉,也不怕你笑话。他爸爸原先贩煤挣了些钱。有点钱就烧得不行,爱赌博,打麻将、推条子,把挣下的钱都输了不说,还欠下许多饥荒,为了还债,就想把……”这时,老头儿扭头看了看孙孩,见孙孩在一边看地上的蚂蚁搬运小虫的尸体,就压低声音说:“想把孩子卖掉,儿媳妇不让,我们老两口也不让。儿子就和媳妇打架,儿媳妇气得不行,离婚走了。唉,儿子还是赌,不记。进去啦,进里面去啦。也好,让他在里面受受罪。我们老两口就带着孩子从村里就来,来白马市找点活计干,小孩的奶奶给人家看门房,我前几年当环卫工,扫马路,好歹有个干的。去年,人家不让干啦,说我年龄大。现在,我只好捡点破烂,凑乎着过日子。”

    刘黎明发现,老头儿的眼眶里有点湿润。他悄悄地问道:“哪儿子现在呢?”

    “出来没几天又进去啦。”老头儿似乎有种解脱的感觉:“我管不住他,有人能管住。这赌博呀,害人!”

    “噢——”刘黎明长长地吁了口气。“老哥,你歇歇吧,再等一会儿,捡些东西。”说着他又递给老头儿一支烟。

    “哎呀哎呀!”那个老头儿一边接过烟后一边哎呀着表示感谢。

    开车在路上走着,刘黎明琢磨着:我怎么也喜欢上打麻将?又耗时间又输钱的……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出租车还是朝着大发麻将馆的方向开去。

    在后院放好出租车后,刘黎明迈着不太轻快的脚步来到大发麻将馆。

    麻将馆的一楼已打开了三桌,这里是老头儿老太太们的天地,他们一个个挪动着身子骨,慢慢地摸牌,慢慢地出牌,手里捏张牌后,再伸长脖子仔细瞧瞧打在锅里的牌,然后才考虑该不该把这张牌嫁出去,锅里已经有两个同样的南风了,这张牌该打了,再轻轻地把南风放在锅里。不见的风头不打,捏死你。大家都是这慢悠悠的节奏,谁也不嫌谁的脚臭,修身养性呗。谁若想把自己的急性子毛病改改,那么,请和这些老头儿老太太们打牌,疗效估计会好些。

    若是往常,刘黎明路过时会把这里的打牌当作一道消遣的风景来欣赏一下,现在他只是捎带看了看便挪步沿着弯曲旋转的楼梯来到二楼的大户室。

    楼上的也打开三锅,另外还有老板等两个人在一旁观战。正在场上打牌的黑脸见刘黎明来了,诡秘地笑了笑,亮着嗓子喊道:“明爷驾到!”然后略微压低了声音说:“昨晚上辛苦了。”

    “什么时候不辛苦不跑车挣不下钱呀,哪比你捞个盆满钵满,胸脯前晃荡条几万的粗金链,就是抖,抖阔啊。”

    “日他,跑车辛苦嘿叽嗬呀得辛苦吧”

    人们一阵笑声。

    其实,有的人除来麻将馆除打牌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置身于这样的氛围,获取着一种乐趣来愉悦身心。一些离异单身的,沉默寡言的尤其如此。

    刘黎明说:“刚才过来时看见那座招工大厦被爆破啦,怎么回事?刚建成的啊!”

    黑脸一边打牌一边说:“听说那座楼是什么违章建筑。哐嚓一声说倒就倒了,看得人还心痛。你现在说这是违章建筑,早干啥了?”

    “街上的小偷,偷他妈的几百元钱,逮住不是挨打就是进拘留所。这两千多万元呐说没了就没了?造孽啊!”赵大毛说着向上挥了一下他的左手。

    “快起牌吧,还挥手指方向。”黑脸催着赵大毛。

    “这一炸,不知又好活了几个当官的,操!”赵大毛骂骂咧咧地说。

    “打牌吧,不该你们管的就少操点心。”何老板语气柔和地劝说道。

    “光怕少收了台费。嘿嘿。”黑脸说着瞟了一眼何老板。

    刘黎明搬了把椅子坐在赵大毛的身边观战。

    赵大毛有点秃顶,胖乎乎的,50多岁的样子,是个印刷厂的老板,如今不能多印什么挂历呀日历呀等印刷品,20多人的小公司经常是没米下锅,他就给部分职工放了假,自己也断不了来这里寻点开心的事。

    刘黎明刚坐下不久,赵大毛就在庄上自摸了一把碰碰胡,每人16个点子。赵大毛一手收着pū kè牌,另一只手放在裤袋里。他乐哈哈地对刘黎明说:“明爷,为啥不早点来你来前,我只有看他们胡的份。你看,都打了三圈啦,才开胡,刚才还是个处女呀。你看,这把摸了,全托明爷你的福。”赵大毛向他晃了晃手中的pū kè牌,然后才放进抽屉里,嘴上一咧:“这下,这下终于破了我的处女身啦,不容易呐!老板——老板,给明爷拿盒软中华,记在我的帐上。”赵大毛爽快地说。

    “哈哈,毛哥,牙都掉了几个了,还处女?”黑脸调侃着。

    赵大毛笑笑:“说还不让说说?”

    一会儿,何老板走过来把包烟递给刘黎明。

    刘黎明说:“毛哥,沾光了啊,谢谢。”

    “哎,不用谢,这算什么。”

    尽管开着空调,麻将馆里还是不怎么凉快。

    赵大毛的那只左手很忙,又摸牌又打牌,搁一会儿就在身上搓下几个“黑牛牛”(污垢),然后甩在地上。打了没有几张牌,碰了对西风,就把听口牌上架扣倒,吊着东风。

    第二圈转过来,黑脸打个东风,给赵大毛点了炮。

    赵大毛点了一支烟,说:“谢谢呵。”说着转过脸来对刘黎明说:“明爷,你说日怪不日怪,这运气来了城墙都挡不住哇。全托明爷您老人家的福。来,抽烟。”一只手给明爷递过一支烟。

    刘黎明自己点着烟,继续观战。

    赵大毛连续坐了三庄,这把牌又停口了,但他不听口,一是这口不太好,对家不缺万,二是手里有四张六条牌,想暗杠而又怕万一起个五条、七条来靠牌。再起牌时,赵大毛换了下手,他把那只右手从裤袋里抽出来,这只右手有点残缺,他说这是小时候过年放“二踢响”时来不及丢给炸的。在一块儿打牌久了,牌友们对他的右手也习以为常。他用右手哆哆嗦嗦起牌时靠着牌架抖了一下,把最后一撂牌的最末一张碰落,他趁机瞅了瞅这张牌是八万。

    看见赵大毛的这个动作,黑脸就笑着问:“毛哥,是不是准备开杠呀”

    赵大毛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刘黎明,说:“呀哈,明爷,你说这牌还能打吗咱的一招一式,人家黑脸都知道,你说咱这牌还能耍”

    此时,刘黎明正想着今天晚上回家如何才能交帐,如何才能摆平那条米huáng sè裤子引起的风波,却被毛哥的问话拉回了思绪。他只好笑笑:“嗯,黑脸莫看长得跟黑塔似的,心里细发着呢。”

    打了一圈牌再转过来,赵大毛起了一张牌后就果断地杠了,从最后那里起了个坎八万,听口了。

    “一撅屁股,就知道放啥屁。”黑脸说。

    赵大毛笑着点点头。

    刘黎明看了一下,赵大毛听的口是边三万。

    赵大毛探头看看上家的牌,没有三万。下家缺万不用看,但为了掩人耳目,探头过去也看了一下,对家黑脸用着万,不知他手里有没有三万。

    黑脸说:“毛哥,坐几庄啦,也不嫌累,这天热得……”

    “哈,不累。报纸上说要抓住机遇,发展自己。牌顺时不胡,就把牌打背了。”

    牌这玩艺,顺了没挡。如果顺了,即使听个坎五万,下面打了三个,你可能自摸最后一个五万。别人听着三六九饼,虽然口多,但也只有看胡的份儿,要不这人拿着三个三饼,那人摆着一对六饼,几个九饼在后七撂歇着,而坎五万是最后一张,噼的一声——自摸了——这叫千里马赶不上拐脚驴。纵然你怒发冲冠,仰天长啸,拍遍楼上栏杆万千,却也枉然。

    赵大毛连胡了几把,势头正旺,此时牌又听口,一扫前面的晦气。他光着膀子,一身赘肉拖着。那只完整的左手抹着自己**的上身。身子上面有一些污垢经湿热的天气融化,黏油油的东西就出现在他的左手上。手上黏油油的东西多了,他抬起手来看看,然后就用力甩在地上。他的话像这污垢一样自然就多了起来:“你说这鬼天气,馆里开着空调还这么热,外面干活的民工该咋样,非洲的黑人该咋样,咋熬呀你说这太阳**辣地每天晒,人们不晒成个黑脸才日球个怪”

    黑脸没有说话,两眼只是盯着桌上的牌发愣。

    赵大毛看了看黑脸,刚才他说了句“不晒成个黑脸才日球个怪”,怕黑脸起疑,有什么误会,急忙给黑脸递过去一支烟。

    黑脸有一阵子不胡牌了,手里这把牌也是二五八,不相配,又怕点炮包庄,干脆折搭子弃胡。“哼,毛哥胡了牌,精神就爽起来,刚才哑巴了,一声不吭?”

    “哎,黑脸小弟,听说你最近荣升拆迁办主任啦,拆房拆屋还拆牌日你,这牌——门不清,腰不断,用得着拆怪不得拆迁户对你们有意见呐。”

    “说的轻巧,这是耍钱,也不是耍土坷垃,你还有暗杠。我如果点了炮,你不收pū kè点,我就放一炮。”

    “由球你吧,我自摸呀。”

    转了一圈,毛哥果真摸了边三万。”他高声地说:“暗杠!边三万自摸,一人十个点点。”

    嗯?刘黎明瞧了一眼赵大毛,只见他把手里的牌利索地推进自动麻将机早已打开的口子里。刚才有的牌友看了一眼,有的连看也没看,拉开各自的小抽屉往出拿牌。刘黎明坐在旁边,赵大毛刚才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听口摸牌中,毛哥用了平时很少用的右手,左手却在他**的上身游弋。当他摸了“三万”时,毛哥大声提醒大家他有暗杠,他是左手摸牌,左右手同时放牌。在此之前,上家还未出牌,毛哥却早早地“过电”(这是违规的,行话称过早摸牌为“过电”)。其实,赵大毛摸的是二万,却变成了三万。刚才,他左手里捏着一个“扁牛牛”,此时快捷地摁在“二”字上面,而这个“扁牛牛”则是毛哥左手由上身的污垢为原料制造出的一个条状“一”。二加“一”当然是三。一个点20元,三人各出了十个点。

    换句话说,赵大毛身上的一个“扁牛牛”,售价600元,没商量。

    赵大毛的举动,确实让刘黎明开了眼界。刘黎明想,这年头,麻将馆离奇古怪的高招迭出,像街头上网上的骗子一肚子坏水,比如屡禁不止的传销,首先挨宰的必定是家人、亲戚朋友。这毛哥,还真看不出来,平时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关键时刻居然来了这么一手,高人啊!他在心中默默地道了一声:赵老师、赵老兄,小弟算是服你了!

    对于牌场zuò bì的事情,一般旁观者如果看穿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多打个小九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赵大毛连胡了几把牌,黑脸有些沉不住气了。这次起牌后,他看了看,见这把牌又是左右不挨,上下不连。他把手里的牌一剁,说:“这牌像啥这成了秋天的秋啦”

    “黑脸,这打牌呀,上场半小时多,你在牌友当中如果没发现什么菜鸟,嘿嘿,那么,你就是那个菜鸟啦。是不是?”

    黑脸鼻子里哼了一声,起了一张牌,看了看又不顺心,说:“球哇!这牌……”

    赵大毛安慰道:“黑脸兄弟,不要浮躁。牌场上呐,啥事都有可能,手顺时怎么打怎么胡,手背时胡的口再多也不胡。这也和guān chǎng上升迁的道理一样,人家上面有人,再扯淡的也能提拔。你说,寡妇老婆晚上睡觉,上面没人怎么办?嘿嘿,你就是再行也不行,是不是这个理儿?所以,打牌这东西,你得沉住气,憋住屁,麻将桌上见高低。不急不躁来打牌,这锅塌了有下锅。不行的话,最多是要钱也不要命。”

    听着赵大毛这样胡咧咧,黑脸停止了打牌,脑袋搁在桌子上,做出爬着身子往上瞧的样子,“嗨!毛哥,你这根老黄瓜呀啊,刷上点绿油漆,就装嫩呃。球,看你刚才那蔫样儿,现在叶子上咋有露珠啦?”

    “嘿嘿,嘿嘿,不听就不听,由你。”赵大毛笑了笑:“反正钱装进老汉的口袋里啦。”

    “三缺一”,是麻将馆的常用语。正在这时,瘦猴精急呵呵地赶来了。

    黑脸什么也不想误了,看见瘦猴精汗流满面的样子,呲呲地笑了两下,说:“这里刚有个坑,干巴巴个萝卜就蹦来了。”

    瘦猴精听黑脸变着法儿说自己的瘦,就拐着道儿问:“黑脸哥,塌了几锅了?”

    “手气好得很呀,让猴弟失望啦,你看这事闹得……没有圆了你的梦。”

    “不着急,黑脸哥慢慢塌。”瘦猴精说。

    “寡妇梦见……”黑脸说了半截话。

    四个人又能凑成一桌开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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