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权柄啊权柄
这时,周芳芳包里的shǒu jī响起“在希望的田野上”歌声。她接起电話,听了几秒钟就说:“好,我马上出去。”
她扭头看看,见毛哥在另一桌旁闲坐观战,就叫他过来续着打牌。她拉开麻将桌下面的小抽屉,数了数pū kè点说:“毛哥,给你三百元,短了十几个点。我有点事。”说着从包里拿出三百元钱放在桌上,挎起小坤包就走。
毛哥看看pū kè点,自言自语地说:“讨了人家芳芳四十元的便宜。如果赢了,还人家八十元,就当是利息——我去下厕所,你们等一下啊。”
周芳芳出了麻将馆的门口,就看见马路对边停着一辆乳白色的小车。
那车响了两下喇叭,一扇车窗随着摇下来,田hé píng朝她招了招手。
毛哥下楼后,并没有去什么厕所,而是站在麻将馆的门口里面,瞅着周芳芳过了马路,坐上一辆小车走了。他才转身朝厕所慢悠悠地走去。
车窗外,初秋的田野由原先的葱绿变为淡huáng sè,挺拨的玉米杆有些卷叶,玉米红缨也呈褐色细发。路边乡村的树上,大枣、黄梨、红果依次映入眼帘……看着这美丽的郊外景象,周芳芳心旷神怡。
田hé píng没有把车开得太快,给周芳芳欣赏窗外景色创造着条件。田hé píng瞅了一眼周芳芳,她沉浸于窗外的美景。此时,田hé píng的怀里似乎揣个小猫,猫爪在给他挠扯胸脯,他时不时地侧脸欣赏周芳芳玉雕般的倩影,那俊俏的脸庞,那长长的眼睫毛……
周芳芳从余光中看见田hé píng那色眯眯的样子,便笑着说:“田局,好好开车吧。”
半年多前的一天下午,田hé píng走出小区大门到外面散步,在大发麻将馆门前无意中看见停车下来的周芳芳,那苗条高挑的身姿,那莲步轻移的倩影,那搭配精妙的五官……把个移动着的田hé píng一下子就变成个钉子。这个钉子钉在原处好半天才喘过来一口气,几乎要把他憋死。原先熟视无睹的这个麻将馆刹那间在他的脑海里定格:大发麻将馆。他想:从今往后,到这个麻将馆打牌将成为自己的必修课,至于到其它地方散步可作为备选动作。说起来,田hé píng的嗜好是养热带鱼。色彩斑斓、悠闲自在的热带鱼在鱼缸中怡然的游动绘就了一幅充满灵性的水彩画。为了这幅画的生动,他转遍了市内和省会城市的多家水族馆,像淘宝商在古玩市场炼成一双鹰的眼睛,提升着他的审美情趣。一个房地产商很热情、很知趣地给他送来一条“东洋刀”。东洋刀在水中径直地游动,快游到鱼缸边时,一个华丽的转身,是那么潇洒,那么自在,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鱼缸内的东洋刀加上鱼缸外那个鼓囊囊的黑色真皮包,让那个房地产商有了资格与田hé píng几次亲切地握手……
今天散步中的发现,让田hé píng觉得从此往后有个挎坤包的女人就像那条“东洋刀”一样游动于他的梦境之中。这个发现也让他重新审视自己,一百元的小锅麻将还得继续打下去,但平时那身艰苦扑素并引以自豪的服装必须尽快给它画上个句号,这个句号就是小区院内那个放置很久的为贫困山区献爱心的绿色方形捐衣箱,进而也让妻子那句“影响城市市容”的话语成为过去时。他还发现,自己应该尽快配副金丝边平底眼镜,以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虽然他的眼睛不近视但金丝边平底眼镜可以增加一点自己儒雅的风度。自己好歹是个副处,而且是手握权柄的副处,令好多煤老板、房地产老板、公司老板们仰视的副处。虽然自己得仰视自己的上级,但有那些腰缠万贯的老板仰视自己也是个心理上的补偿,自然也是件令人惬意的事情。好多的发现终于酿成一个决定:到眼镜店配副金丝边平底眼镜。
田hé píng戴上平底眼镜回到家后,妻子忙问他眼晴近视了
“有点,不太要紧。”
“那以后在办公室看资料、批文件时眼睛得离资料什么稍远一点,隔会儿站起来走动一下,看看窗外的景物,然后轻轻地揉揉双眼。”妻子柔柔地嘱咐。
“好的。”
戴上平底眼镜到单位上班后,下属们夸“这下田局更帅了。”他以笑代语,细细品味“更”的分量,他总是谦虚地“哪里哪里”来应答,以显示自己头脑的清醒。为了保持身份的尊严,心想以后再不和他们打小锅了,自己有了新的地方,有了让人梦绕魂牵的尤物。
局长陈长寿见田hé píng戴上了眼镜,说:“吆喝,看起来更有风度了嘛。嘿嘿,别人是岁数大了眼花,咱们老田却是近视。”
“每天老盯着文件、资料,光怕有什么闪失,眼睛就提抗议啦。”田hé píng笑着说。
“啊呀,hé píng局长辛苦了。”陈局长笑了笑说。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田hé píng客气地说。
第二天晚上,田hé píng在家里吃罢晚饭后,到卫生间里洗了洗手,按着惯例到隔壁他的神龛室里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然后跪在一块布垫上眯着眼睛,虔诚地拜佛,祈求佛祖保佑他平平安安……完毕之后,他跟妻子说出去转转。出了小区大门后,他的目标已经明确,散步就散到了大发麻将馆。
小车穿过外环柏油路,接着又走了一段沙石路,车轮磨擦着沙石路面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来到白马河湿地公园的不远处,田hé píng才停下小车。
时值初秋,天空如洗。静静的白云下,各色游人、花草树木与颜色各异的亭台楼榭点缀于公园各处……看着这一幅美景,周芳芳却无心赏景,刚才田hé píng的那句话让她不得不好好地掂量一番。
田hé píng在路上说:“芳芳,出来时我特意把那个公章带出来了,盖上就成。”
“谢谢,谢谢田局关照。”周芳芳高兴地说道。
“谢谢芳芳,怎么个谢谢法”说着田hé píng左手把着方向盘,他的右手就像条小蛇似地窜到了周芳芳的手上,之后,这条小蛇掉转头顺着周芳芳连衣裙的下端,又窜到她的大腿上……
周芳芳浑身感到冷飕飕的,她本能地躲了一下,并用手击打了一下这条“小蛇”。
那条小蛇暂时缩回了试探的触角。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按惯例吧,这个章一般是锁在柜子里的。现在我把它带出来了,就在我的裤子口袋里。不信?你摸摸。”说着他瞟了一眼周芳芳。他急切地希望那只玉笋般的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揣摩几下,但是,他看了看,周芳芳无动于衷,一股失望涌上田hé píng的脑际。“芳芳,只要这章一盖,事情就成了。你也知道,南郊区靠近省城,不几年白马市就要和省城同城化,diàn huà号码区号都一样。最主要的是,南郊区即将成为全省大学城建设的首选地段。这里的地皮价嗖嗖往上窜。芳,一盖就成。你说,怎么个谢谢法?”
面对田hé píng试探性的进攻,周芳芳保持沉默。
“芳,说呀光嘴上说谢谢,嘿嘿……你想想,这章如果盖下,份量多大,咱俩合起来恐怕也不到它的百分之一,或者千分之一。”
周芳芳看了一眼田hé píng,仍然没有吭声,而是把头扭向窗外。
“芳芳,我的芳,为了这事,你知道吗?冒着多大的风险。可为了你,我甘愿……”
前一段,田hé píng在独一处酒庄就利用郑老板给周芳芳送了三朵玫瑰,好不容易设了一个局。谁知隔了一天,周芳芳就把那一万五千元不声不响地给郑老板退了回去,居然连个招呼也没打,这种轻描淡写的举动严重地挫伤了他的自信心,出师未捷呃,几乎令他的计划夭折。当郑老板把那一笔钱被退回的消息打diàn huà告诉他时,他一听就愣了几秒,这个女人啊……在麻将馆,田hé píng用五十元钞票摆平了那个老艺人,博得众牌友的一片喝彩,让田hé píng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幕恰好让周芳芳瞧见。至此,他觉得他的猎狩计划已成功了第一步。网上这么说:失败是成功的他妈。尽管这是演绎,但田hé píng还是鼓起了勇气,有个官员立志要在有生之年把一千名女性变为床上猎物,这宏伟理想几乎成功。我瞄上的这一位,难道能让这个她飞了如今天赐良机,当周芳芳那天打diàn huà恳求帮忙后,他认为机会来了,若错过这个村,就再难找这个店啦。
车内寂静。车窗外,这上千亩湿地是白马市几百万人的肺叶。白马河在秋日的映照下宛如一条银链,周芳芳觉得有条链子正无声无息地套向她,一步步地箍着她的脖子,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原先,她把这事情想得有点简单啦,只是想事成之后,拿上几捆钞票加好烟名酒重谢人家田局长,谁知这家伙对这些并不感兴趣,而这家伙稀罕的却是自己不愿意付出的。刚才,他在盖章前伸出的那条吐着红信、四处乱窜的小蛇就表明他附加了一个条件,一个迈不过去的门槛。
此时,田hé píng从自己的裤口袋里掏出一个牛皮信封,在周芳芳的眼前晃了几下。这个牛皮信封下端垂着的那个公章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接着,他又从信封里慢悠悠地拿出那个公章放在嘴前呼地吹了一口气,把公章上面的一些细小粘附物猛然吹掉,仿佛躲在大树后面击中猎物后的那个枪手十分得意、潇洒的一个造型。
“这章盖还是不盖?你说句话。盖,就这么往纸上一摁;不盖,咱原路返日,就当出来郊游了郊游湿地公园。”
沉默。
附近的一块农田旁,两头散放的牛在地上牴角较劲,一只黑色,一只huáng sè。两头牛都低着脑袋,瞪着血红的眼睛,撅着屁股,把卯足的力量与角斗的技巧发挥于各自的两个角上,四个角撞击着,嘎嘎作响。地上的土末儿,叫不上名来的花草被八只牛蹄扑腾得四处飞溅……
“不行不行就回。”田hé píng待价而沽,对自己手中的商品,有足够的自信,似乎不发愁销不出去。他把那个信封口张开,一只手把那张好似吃了流血动物,沾着血腥味的圆圆的嘴巴合上。
“行,行吧。”
“嗬,早这样多好,熬死我了……”田hé píng一听周芳芳答应了,热血奔涌,如不远处的那条白马河。他迫不及待地伸过喘着粗气的嘴巴:“来,来,乖乖……”她的右手撒那间变成了一条箍子,要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紧紧地箍住……正在这时,音乐骤然响起:“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
亢奋之中的田hé píng大吃一惊,低头看了看坤包,骂了一句:“妈的,这diàn huà来的……”
周芳芳急忙推开田hé píng还箍着自己的那只手,从坤包里拿出shǒu jī。
“姐,姐,章盖了没有”弟弟充满希望的发问。
周芳芳稍微静了静气,慢慢地说:“呃,正在办,办了我打diàn huà告你拿。”
“好嘞!姐,好姐姐。”弟弟的话语里透着兴奋:“我等着。”
周芳芳刚放了diàn huà,田hé píng的嘴巴就急呵呵地又拉开了风箱,“呼哧呼哧”的声音从田hé píng那里传过来,越来越响。
“看,那里有人。”周芳芳指了指远处三三两两的游人。
“噢,咱们到没人的地方去,宾馆开房都腻了……嘿嘿,今天,今天来个五级车震……”田hé píng嘴里说着,两只眼睛不时地sǎo miáo着周芳芳的脸,“青春嘛,美丽而短暂,也就是有zhào piàn与回忆能挽留她。我就纳闷,你这年纪,你能熬住?一天到晚的,一个人在家……”说着,他一扭钥匙,小车“嗤”地一声就窜走了。
此刻,旁边的周芳芳心仿佛不是坐在副驾座位上,而是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边,路边的花花草草在初秋时节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妖娆妩媚……然而,这一切对她来说,索然无味。她闭着眼睛,心在滴答滴答地滴者血:“弟弟呵,这章等一会儿就能盖啦,这年头,办件要紧的事情,不是说几句好话就能办了呀!姐姐……姐姐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姐姐只好认了……”几滴泪珠,周芳芳的几滴泪珠,就像她的心血一样滴答着,滴答在她的连衣裙上。
此刻,驾车行驶的田hé píng显得异常躁动。一年多来,魂牵梦绕的周芳芳终于从梦幻里被他搂进怀里。
现在,生活改善了,人们在中秋节前夕就能品尝各种各样的月饼了,虽然都是月饼,但月饼的味道却不一样。不知咋的,他又想起了那首诗:
……
现在过中秋,
月饼根本吃不下去,
心里老想着嫦娥
如今,月宫中那高不可攀的嫦娥,魂牵梦绕的嫦娥,就坐在我的身旁。若不是湿地公园里的游人,嘿嘿,我早就……不过,迟饭是好饭,酒酿得越久越好。火山虽然暂且没有喷发,那是滚烫的岩漿在地下结集,蓄势待发。一旦喷发,将会山崩地裂。田hé píng一边开着车一边这样想:凭啥能把周芳芳这个尤物弄到手是凭我的长相,是凭我的努力,还是凭牛皮纸里的公章他似乎想从中找到个dá àn,长相五十多岁的男人,虽然戴副平底金边眼镜,哼,戴眼镜的海啦,什么优雅,见鬼去吧;努力倒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为了她,我多次努力,几次设局,但她就是那样,神圣得像女神一样不可侵犯,让周密的计划几次泡汤;权柄以前也握着权柄,但一些女人不能和芳芳同日而语,尽管我玩多名女人于股掌之上,容易得到的东西不稀罕呵。芳芳有事求助于我,主要是我手里的公章。权,权这东西,啧啧,确实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怪不得那么多人为了它而不择手段。有了它,郑老板就得给我往卡里经常打款,那个平时看起来牛逼哄哄的杨经理就得陪我上床……那个不懂规矩的王小光,叫他狗日的来,他就不敢不来。如今,芳芳,我的芳芳就要成为我的美餐。权啊,他妈的太好了,太诱人了。
奔腾不息的白马河在秋日的映照下,波光潋滟。今年充沛的雨量,让两岸的草木更加茂盛,姹紫嫣红的树叶把层层叠叠的山恋装饰得更加悦目。河堤内那星罗棋布的鱼塘,三三两两的垂钓者或静坐于马扎上或起身甩杆……勾勒出一幅夕阳下的图画。
望着车窗外的美景,田hé píng恭维着周芳芳:“芳芳,你看,这风景多美……不过,我觉得再美的风景也比不上你美!”
此时,周芳芳的心情被田hé píng的话语搅得很乱,她恐惧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尽管她不愿意,但又必须无奈地面对。弟弟呃,你害得姐姐好苦……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