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小伙子的尴尬
**,如果没有法律和道德的制约,就会为潘多拉盒子的打开助纣为虐。
麻将馆二层楼上又恢复了原先的场面,各自操心手中的牌,盯着打在锅里的牌,希望下次起张有用的牌。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来到麻将馆想打麻将,这个小伙子是第一次来大发麻将馆,老牌友们都怀着戒心不想和他打。他掏出芙蓉王香烟挨着麻将桌给大伙儿散烟。
香烟是社交场合撬动心灵的杠杆。
大伙儿见这个小伙眉眼还周正,在麻将桌边坐着观战的李贵宝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凑一桌打打牌好早点回家,就对周芳芳说:“打一锅吧?坐着也是坐着,闲得心慌。”
“打吧。”周芳芳打牌一般不挑三拣四。
李贵宝、周芳芳还有赵长胜和那个小伙子就凑成一锅开打。
打了几圈后,李贵宝的牌特别兴,心里想啥牌来啥,不是臭胡,就是坎摸。
赵长胜说:“呀,宝哥,你能不能悠着点?把我们打得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周芳芳也帮着腔,一边掏牌一边说:“就是呀,宝哥。掏牌都来不及。”
那个小伙子倒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李贵宝笑了笑,“这牌真怪啊,有时是想啥不来啥,急死个人。有时呢,哈哈,打错的牌又跑来了。”
正说着,李贵宝坐庄的牌来了个天听(即一起牌就听口的牌),他把听口的牌往牌架子上得意洋洋地一放,咧了咧嘴说道:“不知缺啥。”
“天听?听天由命吧。”赵长胜感叹了一声。“这牌,这牌叫人咋打呢?不知宝哥缺啥的牌。”他用手挠了挠头,“没办法,不要啥打啥?”说着一只手捂着牌面慢慢地打出来,眼睛却盯着李贵宝的表情。
“什么?别捂着牌。”李贵宝说着伸手去拨拉开赵长胜的手。“要是打在锅里,我可告诉你,你就是再捂着也不行。”
“五条。”赵长胜松开手,生怕碰了地雷。刚才,他又起了一张自己不要的生牌,嘴里叨念着:“雨,是越下越大了。”
这时,李贵宝笑着说:“坎五条,龙。”李贵宝双手把扣到的一溜牌往起翻,刚翻了半截就把牌又扣倒。
“啊呀!宝哥,你还吓死个人!”说罢,赵长胜用手捂着胸口故作惊讶状。
周芳芳说:“宝哥,给长胜个面子算了。”
李贵宝说:“嘿嘿,很想给,但不行哇。”
“哎,宝哥,你今天来是不是挑了个黄道吉日?”赵长胜问道。
“能挑啥?我每天来。输得多呀。”
周芳芳淡定地说:“一家上架正常打。”说着打出了一张二饼,没事。
轮到小伙子出牌了,闲置着一张二饼,他跟着打。小伙子抽屉里的pū kè牌也不多了。
把听口牌上架之后,就可以看别人的牌了,这是麻将馆的规矩。
李贵宝扭头看了看赵长胜的牌,没点炮的。他又把脑袋转到小伙子的牌上。小伙子的牌不错,二万三万的龙。
若说打牌给人点炮,谁也不愿意,除非是在某种特定的场合,有的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想取悦于别人才有意识地专门点炮。
那个小伙子把牌子扣到往麻将桌边缘一磕又重新竖起来,一溜牌排列得整整齐齐。小伙子自言自语:“这打啥呀?啧。”考虑了一会儿,打出了一张北风。
李贵宝慢慢地把牌翻过来。
一见上家把牌亮倒,小伙子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仔细地看着李贵宝的牌子,是七小对,妈呀!包了庄家的七小对是三十七个点,而他的抽屉里只有六个点子,塌锅了。
周芳芳和赵长胜也是剩六个点子。
“出钱吧。”赵长胜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从兜里掏钱。“宝哥厉害,一吃三。哎,宝哥,这比在菜窖子里挖煤还来钱快。”
“哪里哪里?别胡扯!上货(掏钱)吧。”
赵长胜扭头一嗓子:“台费——老板。”
何老板从楼下走上来。
赵长胜和周芳芳分别拿出钱来,各自把一千八百八十元给了李贵宝。
那个小伙子塌锅,得出两千元。小伙子没有马上掏钱,却掏出shǒu jī,慢慢地拨弄着号码,然后把shǒu jī贴在耳边认真地听着。
不着急,慢慢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李贵宝耐心地等着。
赵长胜点着一支烟仰着脸悠悠地抽烟。
周芳芳掏出shǒu jī看有没有什么未接的diàn huà,她心里惦记着田局的来电。
那个小伙子对李贵宝说:“大叔,请等一下。”说着继续拨弄着shǒu jī号码。
何老板从对边走过来问道:“咋了?”
那个小伙子抬起脸来看了看何老板,说:“我给朋友打个diàn huà。今天出来没带钱,让他们送过点钱来。”
“是吗?那你打吧。”何老板说。
小伙子低着头继续摆弄着shǒu jī……
何老板仔细看着小伙子的举动,觉得有点不对劲,“哎?小伙子,你不是拨shǒu jī号吧?”
“拨了呀?哎,怎么对方没反应。”小伙子皱了皱眉头说道。
“不对呀?”何老板说:“我看你就没有拨出完整的号码,对方怎么能有反应?”
何老板这么一说,小伙子知道遮掩不住什么了,就坐在椅子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不自在。
“哎,小伙子,你是不是就没给人打shǒu jī?”何老板看着那个小伙子问道。
这时,小伙子不敢看何老板一眼,他把头低下,没有吭气。
看见这情况,李贵宝就站起身来,瞪着小伙子:“你这后生,年纪轻轻的,怎么不学好?”
几桌的人都围过来看是咋回事。
这时,黑脸从另外一张桌旁光着膀子走过来,他用叠在一块儿的中指和食指敲了几下那个小伙子的脑袋,问道:“嗯?怎么回事?”
小伙子抬头看了看,见黑脸满脸横肉,胳膊上还纹着一个蝎子的图案,尾巴翘得老高。他的脖子粗得和脑袋一样的粗,身体敦敦实实的,像铁塔一般墩在地上,越发不敢吭气了。
“哎,问你呢,哑巴啦?”黑脸冲着小伙子吼道。
“我……我给朋友们打diàn huà,他们……他们都没接。”小伙子嗫嚅地说。
“小伙子,我在一边看着呢,你就没有拨一组完整的号码呀。”何老板说。
小伙子看了看何老板,心虚,没敢反驳。
何老板慢慢地说:“小伙子,你来玩,身上得装点钱啊。来这里也可能赢,也可能输。不敢不装点钱就来呀。”
“噢,他妈的!空手套白狼来了。”黑脸骂道:“我这一段时间闷得……手有点痒。”说着就后退一步,扬起巴掌……
何老板一听黑脸说他“手有点痒”就觉得不妙,便多了个心,此时又见黑脸抡起了手臂,她手疾眼快,急忙架住黑脸的胳膊,劝说着:“不敢,不敢!”
黑脸摇了几下,何老板的两手紧紧抓住他的那条胳膊不放,知道老板怕自己惹下什么麻烦便松了手,但眼睛仍然死死盯着那个小伙子。
看着这场面,小伙子的心里有点颤抖,恐惧、羞愧像两只虫儿爬在脸上,浑身上下感到不自在,做下这丢人现眼的事情,躲是躲不掉,逃又逃不了,只好在椅子上趿拉着脑袋,领教着大伙儿眼神的抽打。
见何老板这个态度,李贵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他说:“小伙子,你说今天这事儿咋办吧?嗯?”他表面上是说给小伙子听,其实是说给何老板听的。
小伙子一脸的无奈:“大叔,今天……我……我确实……没钱。本来过来想……想赢点,结果……”小伙子红着脸,断断续续地回答。
“嘿嘿。”瘦猴精鄙夷地笑了一下。
“哎,你叫什么?在哪工作?”何老板问道。
“我……叫丁国勤,现在,还没工作。毕业后一直在家里闲着,找也找不到工作。”
“是吗?哪个学校的?”何老板问道。
“市职业技术学院。”
看着丁国勤垂头丧气的样子,何老板的心有点发软,触景生情,她又突然想起自己在外躲债的儿子,现在也不知咋样了,心里发酸,乱麻一团,她叹了一口气,说:“啊呀小伙子,你能明天把钱送过来吗?”
小伙子抬头看了看何老板,“阿姨,这个——这个——”
见丁国勤这样,何老板心里明白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这时,一直只看没说话的周芳芳给丁国勤解了围:“这样吧,小伙子,你走哇。今天这钱我替你出了,但要记住,以后没钱就不要来这里玩,先找工作。你走吧。”
丁国勤听周芳芳这么说,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周芳芳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大姐,谢谢大姐。”说完后在一群人的视线里灰溜溜地下楼去了。
丁国勤走后,周芳芳从包里掏出两千元钱递给李贵宝。
见周芳芳把钱递给李贵宝,何老板不由地说了声:“这——”
李贵宝接过周芳芳递过来的钱后,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哎,这钱,我看算了。刚才没有给长胜面子,现在给你。这钱,我不要啦。嘿嘿,说实的,咱也不是图这钱,主要是来图个高兴。谁让咱遇上这么个没工作的后生,算了,反正我也不输。”说着又把钱给周芳芳递回来。
周芳芳摆摆手:“不,应该给你的,应该的。”
李贵宝硬给周芳芳把钱退回去,“算了,算了,说不能要就不能要。”
看着这一幕,何老板冲李贵宝点点头,又朝周芳芳点点头:“啊呀啊呀,你们二位……我谢谢你们二位。芳芳,哪——你就收起钱吧。”
闹心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赵长胜说:“现在的学生,毕业了大多不好找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可怎么又听说要延长退休年龄呢?一方面是就业难,一方面却要延长,纠结哦。”
瘦猴精接上赵长胜的话题:“哼,当官的赖着不想退,在位上多好啊!我们单位有个科长,也就是个科长啊,人家手里有实权。儿子在英国留学,一年费用四十多万,四年就按一百六十万元吧。你们算算,他一年的工资十万,他老婆,他老婆也给算十万,他们难道不吃不喝?怎么能供得起儿子在外国留学?不贪能行吗?”
黑脸喝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嗨,小菜一碟。咱们市农业局局长修改办公大楼,预算是三千万,结果呢?一亿三千万!光追加了预算就追加了五六次。就按现在建筑行业的潜规则来算,百分之十的回扣,就是一千三百万。人家这几年光在bj三环路内就有两套房子,在hn还有一套。操!反贪局把这个局长都逮到警车旁了,结果这时候接到一个diàn huà,他妈的,又给放了!”
“放了?”赵长胜吃惊地问道。
“不放?不放能咋?”黑脸回答道。
“哎哎哎,行了行了。”何老板在地上站着,朝大伙儿挥了挥手,“打牌吧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少说点。我求求大家啦,打牌打牌。”何老板劝阻着,生怕人们的议论给她这个麻将馆惹出什么事来。
人们见老板这么卖命地制止大家的议论,便都闭上嘴巴,在麻将桌前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