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富丽堂皇的宫殿长廊,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神匠的精心雕琢,才有了这般让人眩目的金碧辉煌,而长廊的尽头,却是一张没有铭刻任何纹饰的水晶皇座,古朴透着无形的威严,凝望而去,这就是君与臣之间不可缩短的距离。
歆姮颓然的坐在铺垫皇座的绒毯之上,而后我看见空荡荡的殿堂充斥着雪季的苍茫,无风,却让空气翻起了浪。
他冲我招,我便投进了他的怀里,他说,人死后会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冥域,那里是转世重生的地方,通过轮回就是这一世的终结。
抬头,不知何时他的眼神早已经飘向了远方,而眼眸却满是雾霭的灰白,我在心里深深默念着冥域,祭司也曾对我提及过那个地方。
冥域是灵魂转生之地,传说那里有一座桥,名叫奈何桥,桥上有一位婆婆,她在桥上终年熬着一锅无色无味的汤,据说她会给过桥的灵魂喝下一碗汤,然后他们将忘记前世今生一切过往,进入轮回等待来世。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总是情不自禁的忧伤,当他再次站在离城最高的白塔眺望时,他告我诉他看到了从时间罅隙里逃出来的一束光,那光里铭刻的是这些年不被记忆的成长。
他说,感觉一瞬间我们就在风里长大了,那些花开,那些日落,那些明亮清澈的时光,那些浮沉的云烟过往,以及被明媚所掩藏的忧伤,究竟是怎样穿过我们的身体,流淌的如此干净竟然让我们无迹可寻。
我说,一个人总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曲音,然后在某一个时间又将它们忘去,但是时间的沙漏却违背了我们的意愿,它悄悄将这些过去像沙子一样沉淀,而记忆的双也总是有意无意的让我们把它淘洗成一粒粒透亮的晶莹。
这些所谓的悲伤过往,也许经历过了就会随着风吹入海里,最终泛滥成一片汪洋,然而从其流淌出来的,却不过是左眼和右眼之间的两行,我们想要努力遗忘的,终是成为了树的年轮,一圈一圈缠绕在成长的路上。
神鸟早已南飞,穹顶上再也看不见皎洁的月光,歆姮无故的叹息声刺疼了我的心房,在他脸上我再也找不到从前那般静谧的安宁,雪夜的清冷撒在深幽的宫殿之上,轻落于我心,少了月华的浮动,整个离城泛起了几许朦胧。
——人的一生总有些执念,执,不过是一片光和影;念,亦不过是一段纠与缠,执念若放,天地不过水闲月郎。
这是管奕玉笛吹奏的乐章,他说,他从未放下过心的执与念,只是将它暂时埋藏,埋在凡世山花烂漫的地方,此生不渝,此念唯一!
我想那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我突然就那么笑了,约定的日子已经不远,我会带着歆姮踏进凡世的入口,然后将神域忘却在身后浩瀚无边的忆海里,就此画上一个无缺的圆,圈住心唯一的执念。
雪还在飘着,潇妃久违的弦音在离城宏伟的大殿荡漾开来,那弦律像平地摔碎的容器,清脆又夹杂着如悲泣鸟的一样的哀鸣,歆姮慵懒的斜靠在水晶皇座之上,灰白的眼眸突然变得呆滞,我知道他失去了最后一丝神力。
偶尔听着一首忧伤的曲,眼泪便会在眼睛里打转,我只能轻轻的深呼吸,避免那滚烫的泪像决堤泛滥的洪水,我恍惚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有点悲伤,有点叹息。
他将我揽入怀里,缄默无语,我说,我要带他带离开这里,他却笑而不语,脸上尽是凄楚的风霜。我能感觉他左穿过我银色长发的一瞬迟疑,然后我看见他清晰的轮廊仿佛在一点点风化远离,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难过的表情。
夜唳发起了战争,那血腥的火炎融化了积雪烧成了一片,从远方吹来的风也被染成了赤色,那远天的红和近前的白,交织在一起便成了一首关于冰与火的歌,而那积尸满地的旷野正在聆听歌里冤魂的诉说。
雪季,似乎成了我目睹死亡的季节,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漫无边际的冷,生命葬于雪地之,一切在噩梦里结束,一抷黑土,成为了死亡最后的礼物。
那绚烂刺目的法术在战场上肆意蔓延,殷红的鲜血汇聚成了一汪怨念,弥漫在离城冰冷的墙角之下。我看见身披锦袍的神术师被坚硬冰冷的长矛刺破了胸膛,而他眼神凝望的方向依然是神皇居住的地方。
独角兽的悲鸣让我痛苦的捂住了双耳,幼时尘封多年的往事记忆,再一次被这惨烈的画面掀起,我依稀记得那皑皑雪地之上,盛开着一朵朵震慑人心的血之花,原来它们并未凋谢,而是一直开在了我内心深处最阴暗的地方。
战争,让离城变得满目苍夷,惊心动魄的号角让更多的灵魂开始游离,是对现世的眷念亦或是离去前的再次回首?错,他们只是强大执念下的一抹孤影,风一吹便消散的无迹可寻。
城破了,夜唳放浪的笑声卷起了地上厚厚的积雪,形成了一股实质性的风柱将他环绕,那没有丝毫驳杂的黑发在风柱里狂乱飞舞,样子显得是那么的可怖。
依然是那充满邪气的笑,不过此时却多了一丝尖刻,他站在宫殿的尽头,一步一步缩短着那君与臣之间的距离,最后来到了台阶之下,眼神是狂风大作的景象。
“你来了。”
“是的,我来杀你。”
“为什么?”
“你若不死,我终究是臣!”
那一刻,我看见歆姮消瘦的脸庞露出了释然的微笑,他平摊开双目光停在了心脏的位置,他说,请用剑刺穿这里。
那声音在我脑海不停的回荡,我看见管奕和潇妃被夜唳轻易的击败倒在地上,而邪影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红的血。
夜唳一步踏上了台阶,我挡在歆姮的身前,我说,你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而他只是轻蔑的一笑,约定不过是我布下的一盘棋局,而你不过是那枚愚蠢的棋子而已,我亦会杀你祭奠死去的莫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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