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透着寒光的戟剑带起一阵破风声,它在缩短生与死的距离,它刺向了我的心脏,缓缓闭上眼睛,我能感觉到风从耳边空洞洞的吹过,爱与被爱伤害与被伤害一切就此结束,我改变不了故事的开始,也没能改变故事的结局。
然而剑,终究是没能刺进我的胸膛,却贯穿了歆姮的心脏,那洞开的伤口浸染了整片衣裳,我看见他用疼痛攒起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双紧扣一片滔天的火海便将夜唳逼开,而后他的躯体开始一点一点的消散。
来不及流泪,来不及哭泣,甚至来不及替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便听见他说,云姬,快乐的活下去。于是这便成为了最后的生死别离,一痛动全身,再无回旋之地,心的浩劫就此开始,我悲恸的哭喊声便是这火海的最后绝响。
忽然,我记起了祭司留下的那个锦囊,我撕开了封印的符纹,顿时霞光万丈卷起我们逃离了那个地方。回首间,我看见火海的夜唳近乎疯狂的咆哮着,那写满凄怨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身后的追兵像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心只有一个信念,我要活下去,冥域有让歆姮重生的方法,这是锦囊留下的信息,于是我拼命的奔跑。
当快要临近凡世入口的时候,一声悠远的低吟在我脑海响起,老去的灵魂何时停止哭泣,幽暗的深渊里谁的灵魂再次沉寂,摒弃不曾留恋的地域,是否将入世的缺口开启?
开启,我没有任何犹豫,陌路的尽头我听见冰海深处的人鱼唱起了悲郁的挽歌,可悲的是曲终人散之后,一切都遁入了空寂,再也捞不起一点回忆,原来那不过是灰飞烟灭凝炼的幻像而已。
那一年,在那个漫天焰火的神域,我经历了生命第二次惨烈的雪季,我带着祭司留给我的最后希望逃离到了凡世,那一年我两百岁,开始了凡世长达二十年的流离,而在这并不算漫长的年华里,我又走过了漫长的一程。
很多年后当我回忆起那段过往之时,一幕幕画面像翻阅墨迹未干的画册一般,恍惚昨天,而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也一直没有成为云烟,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成长为树一般的参天……
时值凡世花开正艳的季节,轻柔的粉色花雨是满目飘落的桃花,落地,铺成了一地沁人心脾的芬芳,而那摇曳的枝桠,似乎是挽留落地繁华时的挣扎,好美,漫山遍野的浪漫。
这是我昏迷醒后映入眼帘的第一幕,那一树粉墨恰似徐风送给山野的嫁衣,无需裁剪,就是一袭浑然得体。
那花林之间,一人一扇驻足而立,白衣黑发不束不扎,一阵微风撩过后便飘飘逸然,他正闭目微笑,那清秀的五官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透着琉璃般的光彩。
他叫青墨,一个满腹经纶的男子,他说,我昏迷在山脚是他将我带到了这片桃园,他问的我名字,我兀然的感到头痛欲裂,我是谁?我居然忘记了醒来之前的一切记忆,脑袋就像作画的宣纸一样苍白,我是谁?
“九霄宫阙遥不及,却有美姬落凡尘。”
他说,我美的像九天坠落凡世的仙子,于是我便叫落凡尘吧。那一刻,他笑了,那笑容混着满园的芬芳好似一杯佳酿,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笑,温暖明媚。
这是我在凡世经历的第一个春季,时光轻摆在灿烂多姿的繁花间,苍翠了群山染绿了园田,而我的脑海依然是白色染料漂过一样的白,我想要记起什么,脑海里传来一个模糊的呼唤,快乐的活下去。
而每当那个呼唤响起,我总是悲伤莫名,青墨说,也许我该出去走走,于是我们结伴而行,却不想,这一次的离开却是多年的浪迹,而这片桃园再到烂漫之时,亦无人赋诗,空留了满屋的尘。
一顶轻纱箬笠遮掩了我的容颜,走在凡世喧嚣的街道,四处洋溢着繁华的气息,那宽阔的青石驿路上川流着不息的车马,还有那红墙绿瓦突兀横出的飞檐之间,飘扬着色彩斑斓的旗帜招牌,在绚烂的晨晖照耀下,街上攒动的人群被铺成了一地轻盈的影。
青墨说,这里是大梁城,是州国的京都,在悠悠几百年的岁月里,它传承着一代代君王的意志,彰显着皇家的庄严,但我看来,它不过是一座权力的象征,而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定我曾见过一座更加宏伟的城,一座燃烧在火海里的城。
我喜欢小贩叫卖的糖葫芦,一支支串满晶莹剔透的红果小棒,似夜明高挂的灯笼,那甜带酸的味道,亦似尘世轮回的一条轨。含一颗入嘴,一声糖碎便使流年飞退,青墨说,这曾是他悸动年华时的痴恋之物,而如今再尝之时,已咀嚼不出当初的美好。
他告诉我,曾经有一个女子像我一样钟情于这酸甜之物,而此时却早已物是人非,虹桥河畔的清水再也倒影不出当年的相守相偎,他细数了一季又一季的满帘落花,而她却成为了他倾情一生错过的风华。
弹指流年,拂歌尘散,这兴许便是尘世演绎的一场关于岁月的曲,而轻触琴弦之人,无意间竟将那绕指情愫弹成了一生的眷恋,待到情深意浓时,便惹得红尘雨洒。
一摇折扇,眉宇间的黯然神伤被就此扫去,青墨又恢复了那副入世不羁的倜傥,他说,人世一生何时不曾演绎一场又一场的岁月留恋,那我们又何必沉沦徘徊于自己亲画的圈,一笑,便是一世长情。
我不语,抬头便看见那翻滚的流云纠缠成了几缕绵绵清愁,似水流年,禁不起吹拂,很多年后,当我再次回味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他从没有走出过那个圈,暮然回首,原是惘然一梦,他倾尽一生的温柔与诗意,到头却忘了自己始终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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