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后的傍晚,残阳如血,迷蒙的丹霞将整个皇宫扼制在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道光里,静心殿传来了急诏,皇帝命危。
太监和宫女急促的脚步往返不歇,一波又一波的大臣亲贵奔走而聚,只有青墨依然失神的坐在韶华殿内,此刻的他就像一尊年代久远的泥塑,轻轻一触就会碎成齑粉。
良久,他终是起身,并将我乔装成内侍随他前往静心殿,一路上我看见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他们的头压的很低,无形之让整个宫殿笼罩上一层阴霾,我看见那些嫔妃泪如雨下,汇聚成一条悲伤绝望的渠。
对此,青墨只是付之一笑,昔日极尽段献媚讨好的依靠,今日道归殡,那些争宠斗艳的群芳为此嚎啕,却不是因为情爱,而是她们或将沦为殉葬,这无疑是最大的讽刺。
静心殿外,跪了一地的臣,而殿内只有寥寥几人,那床榻边上守候的是一位风韵犹存的美妇,我听见青墨叫她母后,她抬头,浮肿的眼睑还挂着未干的泪渍,一声压抑痛苦的轻叹似灵魂深处抽离的丝,应着昏暗的烛火便缠织成了一片浅淡的哀伤。
我看见与青墨面容相似的男子,他的哥哥靑瑜,眼神里没有即将痛失亲人的悲恸,更多的则是冷然与淡漠,他负而立,看向青墨的眼神带着炽烈的芒,我听见他对青墨说,明明一切都是你的错,又何必装作如此难过?
青墨不语,只是默默走近床榻,他的父皇已是重度昏迷,鼻息已经微弱到低不可闻,他在皇帝的耳边轻叹,他只是想为自己而活。
听闻此声,那一刻皇帝的眼角怅然一泪,最后一丝鼻息被凭空抽去,内侍带着悲戚的哭腔喊出一句吾皇宾天,而后嚎啕四起。当时的风有些许微凉,天空无霾自阴,我看见被称为国师的男子面遮黑纱,他看向我的眼神是一种莫名的复杂,尽管只有一刹那,却让我感觉似曾相识。
对于先皇的薨逝举国哀悼,对于新皇的登基万民匍匐,端坐在龙椅之上的靑瑜静听着群臣的赞颂,冷漠的脸上始终都没有展颜一丝一毫,他一挥只说了声退朝,而后径直离去。
是夜,靑瑜带着国师亲临了韶华殿,曾经的兄弟却必须行君臣之礼,靑瑜的冷漠让我分不清他是青墨的亲还是君。
“父皇因你而死,但我不杀你。”
青墨束而立,他说,哥,你并没有输,我也没有赢,放下梦瑶这个梗一切都会过去,如果我们彼此执拗的要将命运布下的这盘棋走完,两败俱伤不会是你想要的结局。
“你在威胁我?”
青墨摇头,双膝重跪,他乞求靑瑜不要发动战争,他以头颅为誓一定带梦瑶回来请罪,靑瑜愤然挥袖离去,他说,半年为限。然后我看见尾随离去的国师转身回首,眼里闪过一丝精芒落在了青墨的身上,而再看我时,眼底尽有一丝温柔的光。
没有过多的停留,青墨在皇陵守孝月之后便带着我由北而去,此时已近深秋,漠北的萧瑟是一望无际的光秃,老树阴郁荒草连天,游牧早已迁徙到山的另一边,而此地距离北狄的王庭还很遥远。
月余后,我们踏入了北狄的疆域,青墨总会望天而叹,我知道这里曾经留下了许多关于梦瑶的回忆,而他现在正在做的却是要斩断这些东西,他说,他要把缱绻一世的爱化作浮伤一瞬的尘埃,埋葬在那些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里。
而此时,一转眼一切都褪了色,大雪为北狄披上了一件冬的新衣,按照青墨的说法,这场雪比以往要早了一个多月,北幽城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雾蒙蒙的苍穹下,离乱的影子交错在无边的苍白里,踏在湿漉漉的地面,忽然勾起了我的追思。
脑海里模糊出现了一座大雪弥漫的城,飞雪带着腥红,徘徊缭乱了空,倒在我怀里的到底是谁,一声轻唤将我拉出了那片朦胧。
“你怎么了?”
我苦笑,我说,在我的记忆里有着类似的雪景,而我却看不真切画面里的一切,附耳轻唤的那句话语像是我身边不离不弃的影。
“飘落的雪,带着思恋的伤。”
我看见他捧起一把堆积的雪塞进嘴里,我想入喉的雪水一定冷到了心脾,却不知道多年前的一场雪,这样的举动曾经温暖了他和她彼此的心,而如今,却成了流过咽喉一道永恒的冰凉。
进了城找了安顿的地方,青墨便独自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只是不住的唉声叹气。
“北狄已经在积极备战。”
他说,必须要尽快觐见北狄王,然后……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失去了当初对靑瑜立誓的坚毅,其实他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梦瑶,带她回去请罪亦或放任战事再起?
是夜,客栈忽然火光四起,打斗声让北疆宁静的雪夜失去了它特有的静谧,透过窗户的缝隙,我看见穿着黑色夜行衣的刺客如鬼魅般出现在房顶,而他们的目标竟然是青墨。
“你们是谁?”
没有任何话语,便是一片刀光剑影,这群黑暗的幽灵身法诡异,他们想要置青墨于死地,每一个直指要害的动作都是那么干净利落,而青墨在这样的险地里却犹如闲庭信步,折扇格挡飞身闪避,留下一地轻盈闲逸的影。
打斗声惊扰了客栈的旅客,惊惶和尖叫划破了苍凉的夜空,我看见那些面带恐慌而逃的人,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碎裂的瓦砾从屋脊坠下,落地,便是一阵噼里啪啦。
而那些身矫健的刺客矫窜上跳下,已经把青墨逼到了防守的死角,也许,是他不忍杀戮,亦或许是他想要擒拿活口,然而这些亡命之徒似乎看穿了这样的意图,于是不多时,刺客放弃了继续缠斗准备撤离。
最终青墨还是下了杀,刺客留下几具尸体后逃离,青墨摘下了他们遮颜的面巾,眉头微皱,其不仅有北狄人还有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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