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天空依然弥漫着大雪,夜间打斗的痕迹早已被冰冷所覆盖,北国的雪没有南方蒙蒙飞羽的轻柔,而是如棉絮一般簌簌的飘落,青墨说,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冰雪栖息的地方了。
有那么一瞬,我眼里忽然隐隐出现了一座大雪弥漫的城,于是我摇头,我说,在我的脑海里似乎有那么一座城,大雪十年一遇风雪无期,那些飘飞的雪,轻若鸿羽婉约若梦,它,才是雪的归宿。
“哪一座城?”
“离城。”
青墨摇头,他说凡世根本没有这样一座城,我看见他原本笃定的眼神忽而变得迷离,思绪似乎早已踏进了我所描述的城,良久,他发出一声轻叹,他说这样的城其实并不适合住人。
街上行人的装束极尽雍容,每个人都蜷缩在厚实的衣袍所带来了温暖里,张口一叹便是带着湿度的滚滚热气。离开了客栈我们去往城南,这里座落着整个北狄最宏伟的宫殿,里面住着梦瑶的父亲,北狄的王。
都说狄人凶悍,而当我和青墨被召进宫面见狄王时,我才发现,原来梦瑶的父亲并不是传言的那么暴戾,相反,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慈柔,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一道道似被铭刻的沧桑。
对此,青墨似乎并不意外,我能从他们交谈的言辞之间听出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为君,他是统御北狄的王,举投足间无不显露着浑然天成的霸气,然则为父,当谈及梦瑶之时,他却惨然一笑,那笑声在宽阔的王庭大殿来回激荡,充满了带着遗憾的悲伤。
他说,梦瑶逃婚,至今未归,他望着大殿外迷蒙的天际,身体陡然释放出一股君王所特有的气息,他要青墨找到梦瑶然后带回北狄,至于州,他承诺会给与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纵使浮尸百万血染成河,北狄也不惧一战。
那一刻,我能感受到狄王肆意宠溺的爱近乎疯狂,而青墨则变得有一点迷茫,他不知道命运到底是如何安排的,居然让一切烦恼混合成深冬时节浓郁的雾霜,加之他身看不清前方。
我忽而又想起了空寂大师的话,世间万事万物,背后都有其成因,而这些因缘其实是早已注定的,任何人试图逆反它,往往都是伤痕累累的败局。
这让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命定,聚也好散也罢,一切只能随缘,那些美好亦或伤心的过往,在离别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摔碎,无论如何努力也拼凑不回昨日,亦撑不起所希冀的明天。
关于刺客的事,青墨并没有向狄王提及,他说狄王不会如此行事,他更有理由相信这一切的事端都是源自州的国师。
离开王宫,纷扰的雪花开始减缓下坠的节奏,仰面向空,睫毛霎时就被雪片糊住,而张口,便是一团喷薄而出的白雾,这雾气在空气做了短暂的停留,消散之后即成了北疆之行最后的轻叹。
半年之期已尽月,我和青墨几乎找遍了他和梦瑶曾经流连过的每一个地方,但却始终没有梦瑶的消息,然而此时,一个孩童传递的一封匿名书信带来了转,上书:州东境清心庵。
来不及细问策马疾驰,信上说的地方是一座古老的庵堂,我和青墨的突兀出现让一庵的尼姑茫然,而梦瑶亦在其带发修行。
没有言语,青墨上前便是一拥,而我却听见她毫无情感的说,施主请自重!
“梦瑶……”
“这里没有梦瑶,只有忘尘。”
我从没有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相拥而立却又站在形同陌路的分岔口,也许,这就是命运安排的轨迹,又或许是一出情伤豆蔻的闹剧,年华里,他们已不再是彼此的唯一。
我缓缓退出了庵堂,漫步往依托古庵的山崖走去,其下是一片缠绵翻腾的雾海,而那些参天挺拔的松柏,就在这样清冷的雾里云间,把一颗颗剔透晶莹的露珠披戴,浓雾淹没了山野模糊了视线,而这样熟悉如水墨丹青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雪域森林有着同样浓稠的雾霭,我又找回了一块记忆遗失的碎片。
年迈的老尼盘膝坐在迷雾浮动的崖山,她是心怡师太,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时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可以肯定这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我说,我心有惑,她却摇头,一阵冗沉深奥的经颂过,师太便双合十,她说,我心有结亦是一场牵绊红尘的劫,这是她所不能解的,而我,才是那握绳索之人。
对此,我感到一阵迷茫,我苦苦想要记起的到底是谁?难道正如空寂大师所说的,那是我染尽红尘散尽思念的殇?为此,我总是恍惚听见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在耳边浅吟低唱,似乎在诉说着我遗忘的过往。
我和师太的交谈一直持续到天色暗沉,空气弥漫着凄寒的湿度,此时已是霜寒露重,忽而从北面吹来的风,让我感到一阵冰清澈骨的疼,关于那个呼唤,我只能隔着迷雾向它问好。
夜半的古庵雾寒风幽,几盏昏明的油灯将孤寂引燃,孑然灯下形影相吊,我听见隔壁厢房传来青墨与梦瑶激烈的争吵,那些他们彼此曾经的甜美画卷,又怎敌得过一句似水流年呢,回得了过去,回不了当初。
梦瑶说,她并没有刺杀青墨的父皇,江南一别她便万念俱灰因此来到了这里,至于那支凤钗,在一次与人争斗之时不慎遗失,而就是那个人夺走了她的凤钗,这便是真相。
青墨良久不语,他选择了相信,两人的感情其实从未远走,再一次的相遇又是一种别样的纠葛,也许他们还会途径下一个分岔口,但那时,是挥还是牵却不得而知。
青墨说,他要去寻找凶还她一个清白,而她却说,他还欠她曾经许下一世的温柔。翌日的天,依然铺张着厚实的暗色,没有雪花飘零的冬季却装填了满眼的萧瑟,迎着刺骨的寒风,我们策马向东。
下载免费阅读器!!